少年雙手背至身後,垂眸看着那塌下去的空洞,兩眼淡然得似一潭死水。
“殿下,”背後一人提着刀緊走至他身旁,兩手抱拳作了一揖,恭敬道:“屬下已按您的吩咐給尹将軍傳去了信,三日後她的人便會行動。”
說罷他又不時往那塌下去的地方瞟了幾眼,便聽他家殿下在一旁冷不丁開口道:“你有話說?”
“屬下沒有,”宋辭猝不及防咬到了自己舌頭,又看着對方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還是問出口道:“殿下,您,您真的要把林姑娘置于死地嗎?”
見對方不答話,他便又道:“殿下,屬下覺得林姑娘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害您的,您又為何非要把事情做絕呢?”
“本王做事,何時也輪得到你來置喙了?”裴之珩微眯起眼,對方便立刻噤了聲。
他将手搭在宋辭肩上,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往往外表單純的才最會僞裝,宋辭,你跟了我這麼些年,還不明白麼?”
宋辭連忙應和道:“殿下您說的是,是屬下考慮不周了。”
“走罷,”他最後看了眼那塌去的地方,便拍了幾下手掌,道:“出來太久,那家人該起疑了。”
宋辭回過神來,他追上他家殿下,問道:“殿下,若是林府的人問起來這二小姐的下落可怎麼辦?”
“無妨,你隻需與我配合便可。”
林府門前圍了幾名侍衛,他二人行至此處便被人伸手攔下。
春蘭叉着腰打量了他一番,見找不到任何破綻,便隻好問道:“你把我們家二小姐帶到哪裡去了?”
“二小姐?”裴之珩眼尾微微上揚,擺出一副訝異的神态來,“怎麼,她不見了?”
“你,你少在這裝糊塗了,”春蘭雖覺得這人看起來一點不面善,卻也隻能壯着膽子道:“二小姐方才戌時便說是要去找你,可為何眼下隻有你一人回來了?”
“戌時?”裴之珩蹙起眉來,擡眼看了看夜色,反倒責怪起她道:“你不如好好看看,眼下已經是亥時了,且不說你們放任二小姐大晚上出門不管,這都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你們居然現在才想到尋人,還把一切都怪罪到在下身上。說起來二小姐失蹤,難道和你就沒有半點關系麼?”
“你,”春蘭沒成想自己居然被倒打了一耙,一時間話也說不順了:“你怎麼如此不講理?真是冤枉人!”
少年頗為無辜地攤攤手,道:“姑娘這可真是誤會裴某了,我不過是應邀出了趟門,回來怎的就成了陷害你們小姐的罪犯了?”
春蘭還想再說什麼,可一想到眼前這人好歹是自家姑爺,便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轉頭對着那幾個侍衛道:“都别愣着了,快随我一同去找二小姐呀。”
眼見一幫人抄着刀棍便大搖大擺地要往外走,屋内忽然一聲倉促的叫喊,幾人便紛紛停住了腳步。
林寂一把骨頭了還弓着腰邁着大步急走而來,還未走到衆人跟前便被台階狠狠絆了一下,踉跄幾步向前倒去。
衆人爆發出一聲驚呼,下一瞬便見一隻手極速伸出扶穩了他。
“您小心些。”
少年溫潤的語調從上方傳來,可不知為何,林寂一擡頭對上他那雙笑眼,便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快速甩開他的手站起來。
“家主,您沒事吧?”春蘭蹙眉看着他,關切地問道。
林寂清清嗓,并未答她的話,他滿是憂心地看着幾人,道:“春蘭,你們這大晚上的是要上哪去?”
他一提了這話,小丫頭便開始委屈起來,帶着哭腔道:“家主,是春蘭的錯,二小姐方才說她要出門時春蘭就應該攔住她的,可,可眼下二小姐也不曉得到何處去了。”
“所以你們這是要去找歲歲?”
一行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這性子跟你家小姐倒真是像,”林寂深深歎了口氣,苦口婆心道:“咱們林府乃藥鋪世家,你一個小姑娘帶着一群士兵出門,讓外頭的人見了,還以為我林寂在搗鼓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再者,這夜已深了,你們就這樣出去,把街道上的鎮民吓到了可怎麼辦?”
春蘭愧疚地低下頭去,低聲道:“家主說的是,是春蘭太沖動了,險些給您惹了麻煩。”
“罷了,”林寂搖着頭,無奈道:“歲歲這丫頭打小聽話,沒有我的應允自不會在外留宿,應當不久便會自己回來了,你們幾個都散了回去睡罷。”
“是。”春蘭手放在身側順從地作了一揖,待要旋身離去時忽見一名和她同樣穿着的姑娘從那花簇緊攢的亭子裡穿梭而來。
“家主,不好了家主。”雲汐晃着步子走來,初春微涼的天氣額頭上卻硬是滲出了一層冷汗。
“大小姐,大小姐她不見了!”她邊說邊急得落淚,竟覺舌頭也捋不直了。
“雲汐方才要去服侍小姐洗漱,可進了屋卻發現裡頭一個人也沒有,連封信都不曾留下。大小姐雖好玩,可也不曾夜不歸宿,雲汐實在憂心不下,不得已才來叨擾您了。”
林寂擡手揉了揉眉心,道:“諾兒也不在了?”
一聽這話,春蘭似是想起了什麼,便立刻道:“家主,方才二小姐出門之時,春蘭看見大小姐也一同跟上去了,沒準她倆現在在一起呢?”
趁着幾人說得正歡,裴之珩便不動聲色地挪動步子悄然離開,他原本隻想給那林歲歲一個警告,讓她知曉若是再壞他事,便會是何等下場,卻沒成想這還有個蠢的,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将符紙順手塞給一旁的宋辭,淡聲道:“明日午時若還不見人,你便把這些給送去。”
宋辭立刻反應過來他家殿下指的是什麼,便笑嘻嘻地伸手接過那沓符紙,應道:“是,殿下,您還是不忍心看林姑娘出事的吧?”
“你似乎很高興啊?”裴之珩扯扯嘴角,笑問道:“怎麼,你對她有意思?”
“屬下不敢。”他急忙老實地把符紙收好,便不再出聲了。
“本王自然不是舍不得她。”
走了半道,對方突然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話來,惹得宋辭一陣心慌。
“隻不過她若真死了,林家人定會把矛頭都指向本王,況且眼下留着她興許還有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