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歲聞聲擡頭望去,便見少年嘴角噙笑,正踱步朝轎子走來。
他淡淡朝那司儀瞥去,皮笑肉不笑地道:“看來你很反對這樁婚事?”
司儀恭敬地将手放于身側作了一揖,全然沒了方才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世子,奴婢哪敢對您的事有意見?”
她斜眼向方才與自己起了争執的守衛剜去一記眼刀,意有所指道:“隻是方才這人居然想對小姐無禮,奴婢一時氣昏了頭,這才說了些氣話。”
裴之珩側目看向那守衛,對方便立即誠惶誠恐地垂下了頭,道:“殿下恕罪,小的,小的不過是……”
“罷了,今日本王不與爾等計較。”他将視線移回前方,踱步至轎子前,微微挽起衣袖朝裡伸出手。不多時,便聽轎子裡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便有一隻白淨的手輕覆上了他的手心。
十指交彙的那一瞬,少年唇邊笑意漸濃,他輕扶着對方的手,柔聲道;“小心些。”
穿進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戀愛腦說話語氣這般輕柔,林歲歲悄悄踮起腳尖,想要瞧瞧這戀愛腦的‘春.夢’對象到底是誰。
隻可惜對方蒙了層面紗,将下半臉全遮了起來,她也辨認不出究竟是何人。
隻是這人身材嬌小,顯然不會是尹曼琳,但除了她,戀愛腦心中所想的還能有誰呢?
未等她多想,便聽司儀在前頭招呼了一聲,衆人便應聲擡起那空轎子,跟着進了宮去。
大堂内四處挂着紅綢,高台上威嚴端坐着的人應當便是東臨國主裴祖堯了。
裴之珩細心幫新娘子扶着紅蓋頭,二人一同跪在台下,規規矩矩地向台上之人請了安。
隻見那裴祖堯摸了把胡子,滿是欣慰地看着他二人,忽地大笑起來,道:“好,好啊,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諸位吃好喝好,莫要拘束了。”
眼見着二人拜過了禮,随即就要入洞房去,林歲歲便也坐不住了,她用餘光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瞥見衆人皆沉浸于說笑中,可視線一轉,卻又見方才的那守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在他眼皮子底下顯然不好輕舉妄動了,林歲歲思忖片刻後,腦中有了一計,緊接着使勁往自己腿部一掐,直疼得面色發白。
她伸出一隻手來捂着自己的腹部,半弓着身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走到那女司儀身旁時還故作腳下不穩,膝下一彎,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那司儀驟然将雙眼瞪大,兩顆慘白的眼珠似要從眼框内蹦出,她目光焦急地在周圍人身上掃過一圈,咬牙切齒道:“跪什麼跪?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死丫頭還不趕快給我起來。”
林歲歲微微仰起頭,沾了淚珠的睫毛輕眨,有氣無力道:“大人,我非是想不懂規矩,隻是這肚子不争氣,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病,要不然,我是決不敢叨擾您的。”
聽罷,女司儀果然皺起了臉,滿是嫌棄地甩了甩手,打發道:“犯病了就自行解決,還用我教你麼?”
“好嘞,”林歲歲巴不得對方這麼說,又為了将戲演到底,她便保持着方才疼得半死不活的神态,扶着牆面緩緩站起身來,走過大門之時還不忘故作不慎讓門檻給絆了一腳。
她緊貼牆面踉跄着走了幾步,大堂内此起彼伏的交談聲逐漸被甩到耳後,林歲歲最後回頭向後瞟了一眼,确認自己已淡出衆人的視線後,她迅速調轉方向,疾步朝洞房的方向走去。
“站住,”看守在門口的兩護衛将手中刀一轉,攔住她的去路,道:“世子和世子妃在此,陛下特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林歲歲隻覺這二人有些眼熟,但奈何他們都戴了面罩,着實看不清面龐。
恰在此時,房内忽地傳出瓷器破碎的聲音,緊接着便是一聲驚呼。
兩護衛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安的神色來,又躊躇着扣了扣門,喊道:“殿下,裡面可是發生何事了?”
“哎呀,能有什麼事啊?”林歲歲心裡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便伸手拽了把護衛,低聲道:“人夫妻二人在裡,你們兩個在外頭杵着偷聽,未免也太失禮了,小心你們殿下回頭揍你。”
那護衛看來是真怕這戀愛腦,隻見他瞳孔微擴,擺了擺手,結結巴巴地道:“你這丫頭休要胡說,我,我可沒有偷聽,隻是奉命看守在此罷了。”
他說這話時手卻不慎将罩在面上的紗布撇了開,露出半張臉來。
“宋辭?”林歲歲不由得往前湊了兩步,驚訝道。
宋辭手上的動作頓住,眼珠子愣愣地直視前方:“你怎麼知曉我的名字?”
這幻境還真是有夠齊全的,竟把人都給弄進來了。
林歲歲睨他一眼,冷哼道:“要我說,你們還真是不懂事,主子在裡頭辦大事,你們卻還在外面呆呆站着,是不是等着挨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