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遠勝點頭應允，确感旅途疲憊，遂示意裘子軒前往隔壁房間休息，自己則緩緩走向床榻。

目送裘遠勝離去的背影，裘子軒悄然退回到自己的居所。這是他首次踏入聚緣樓，即便躺卧于柔軟的床榻之上，仍難掩心中對這座樓閣精巧設計的贊歎之情。

從一樓至三樓，每一層的喧鬧聲都不絕于耳；而僅隔一層樓梯之遙的四樓，卻是一片靜谧，唯有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顯得格外空靈。

縱然裘子軒現下對聚緣樓充滿了好奇，也抵擋不住旅途的疲憊，他亦在一片寂靜中沉睡過去。

其實這聚緣樓不僅四樓比較安靜，其往上的五六樓亦是安靜異常。

六樓燈火通明的雅室内，一襲蕈紫色衣裳，長發及地，肌膚似雪的女子，正在看着面前的水靈鏡。

她輕揮衣袖，水靈鏡化為點滴水珠，落入茶盞中。女子口中念叨着：“真是無趣，好不容易來了幾位有趣的小人兒，就這般被吓跑了。”

旁邊的小厮身子不禁微微顫抖，鼓起勇氣詢問道：“樓主，那……那其他擅闖之人，是否仍按往年慣例處理？”

蘅芷擡手輕撫指尖的丹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不了，死了就不好玩了。女子都剝去記憶，讓她們永遠留在樓中為我所用；至于男子......”

她話語一頓，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就送給冥王吧，就說他們膽敢觊觎本樓主的美貌。”

小厮連忙躬身應承，待他再次擡頭時，蘅芷的身影已消失在房間之中，隻留下一室的燈火與未散的茶香。

***

赤月與霜月的距離逐漸靠近，星光之下，盞盞魂燈閃爍，它們随風而來，又乘風而去，不知從何而起，在這幽冥中飄蕩，直至魂飛魄散方休。

秦富貴作為最早歸來之人，正立于窗前，凝視着那座六層高的聚緣樓，眉宇間難掩憂慮之色。

他在裘遠勝和裘子軒踏入樓中之時，就已然察覺，隻是當時情況危急，他若貿然撇下手中事務，勢必會被樓中之人發現。

所以他隻能按兵不動。

待他返回客棧，遲遲不見月昙與陳青玄露面，心中免不得升起一陣後怕，如同夜色中的寒風，刺骨而冰冷。

一陣香風襲來，秦富貴果斷關上窗棂，轉身之際，隻見月昙的身影已悄然出現在桌旁。

秦富貴本欲開口詢問，卻被推門聲打斷，陳青玄也回歸客棧中。他進門後，迅速布下結界，顯然有要事相商。

“裘子軒來了夢靈渡，且跟裘遠勝一同入駐聚緣樓四樓。”陳青玄開門見山，話語中透露出幾分凝重。

秦富貴在桌邊坐下：“我此番歸來也正是因為此事。裘家父子與我等相識，隻怕這聚緣樓，我們是不能再去了。”

月昙見狀，主動提及自己在聚緣樓的所見所聞：“二樓表演的女子透露，此樓自十二月初一至十五，專為貴客預留。而自十六日起，雖對外客開放，但那時樓中便由幽冥界掌控。”

陳青玄雖有片刻慌神，但也沒言語其他，隻是道：“裘家作為首批入住者，足見其對此次拍賣的勢在必得。據聞，萬藥谷與甯家亦将莅臨，百靈丹與噬魂丹的首次現世，無疑将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秦富貴接過話茬，補充道：“六樓之上，拍賣之物已悉數就位。樓主蘅芷，術法超群，于冥界鮮有對手，且與冥王交情匪淺。”

“本次的拍賣中靈器亦有不少，隻不過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噬魂丹和百靈丹之上，有人揣測這丹藥來自消失的慕容家，也有人猜測是出自甯家或萬藥谷。”

說道此處，秦富貴面色更為凝重，他目光轉向月昙，緩緩道：“更有傳言，《慕容氏醫典》亦會現世，無論是整本還是殘卷，都足以引起醫藥界争相搶奪。”

月昙的臉色也不由的沉了半分，卻眨眼間恢複如常：“此事亦非全然無益，既然《慕容氏醫典》現世，我們自當全力争取，将其帶回。同時，還可順便查查是何人将其拍賣。”

她輕描淡寫地提及另一樁事：“之前雲隐遇到的那位大哥，确是住在二樓，他極喜下棋，鮮少出門，不知其來此處是為何，隻聽旁人喚他一句‘張大俠’。”

屋内，燭火搖曳，映照着三人專注探讨的臉龐，窗外的赤月與霜月又悄然向對方奔赴一步。

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便已過去。

秦富貴輕歎一聲，語氣中既有無奈也有堅決：“既如此，我們唯有靜待月中十六，再作打算。裘家父子非光明磊落之輩，我們還需小心堤防。”

月昙點頭贊同：“裘家雖隻有他父子二人入駐聚緣樓，但其勢力定在周圍。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可雙管齊下，既緊盯聚緣樓内的入駐之況，又可從裘家仆從丫鬟處尋覓蛛絲馬迹，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商議完畢，秦富貴緩緩躺下，月昙重歸玉佩中，陳青玄亦休憩于木榻之上，三人心中雖各有憂慮，卻也在這甯靜的夜晚，尋得了一絲安甯，沉沉睡去，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又仿佛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