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鬧賊,她低頭看着滿地的碎黃瓜,思緒松懈下來隻覺得肚子更餓了。
“好好兒的,進來吓唬我做甚?這些好了,我果腹的黃瓜全沒了。”
少年虎口處疼得直甩,緩了緩之後,輕聲沖季窈溺笑道:“那我給師娘做别的吃可好?”
說幹就幹,他在竈台上環視一圈,加柴入竈,點火煽風,接着簡單加水涮鍋,又從架子上拿了幹面和雞蛋,開始給季窈煮面條。
看着他動作娴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隻片刻的功夫,一碗香氣四溢的蔥花雞蛋面就端到少女面前。雞蛋帶着溏心,滋滋冒油,面條則是煮得勁道十足,順滑爽口。
她風卷殘雲般将一碗面吃個幹淨,最後連湯喝了。從空碗裡擡起頭,季窈突然反應過來,以為南星深夜進廚房的原因和自己一樣,但是面此刻已經被她全部吃了不算,人還被她用黃瓜走了一頓,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
“我吃太快了,忘了給你留點……怎麼辦?”
她嘴角挂着蔥花,瞪大一雙美目就這樣無辜地瞧着他。少年眉頭微動,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如此美好的夜晚,微風拂面,月色清朗。他目光溫柔似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看季窈沒有反應過來,鼓起勇氣伸出手,輕輕将将她嘴邊的蔥花拈去。
“原本就是為了給師娘你做吃食才來廚房的,我不餓。”
看見他指尖的蔥花,季窈赧然,擡起袖子胡亂擦擦嘴,與他一起坐在膳房門後的台階上。
“你怎麼知道我餓了?”難道是她方才踮腳路過幾人門口的時候,被他聽見了?
南星嘴角勾笑,目光掃過少女肚子一眼。
“方才在回來的路上,我可不止一次聽見師娘肚子傳來‘咕咕‘’的聲音。”
說罷,他接過季窈手裡的碗筷準備起身:“可吃飽了?還要再給你做一點嗎?”
少女連忙按住他道:“不用不用,這麼大一碗還沒吃飽,你當我是豬嗎?”
這一句語氣含羞,滿是女兒家的嬌憨之态,她半天沒聽見南星回應,擡頭撞進少年盛滿笑意的眼眸裡。
氣氛在這一刹那變得旖旎,不遠處池塘邊蛙聲、蟬鳴聲更甚,叫得人心裡發慌。
少女凝目,晃眼瞧見他頭頂上還殘留着黃瓜的碎屑,回過神來開口道:“剛才砸你的那兩下還疼嗎?”
她不提,他都快要忘了。不過既然她都問了,他又怎麼能不疼上一疼呢?
“嗯,”少年眼眸深邃,接過話頭幹脆伸手撫上鬓發,裝作那裡還隐隐作痛的模樣,“還有些疼呢,師娘可以給我揉一揉嗎?”
既然是她打的,要她揉一揉也是理所應當。季窈踟蹰片刻,朱唇微抿,最後還是妥協,側身靠坐得離身側郎君更近些,擡手給他揉起了腦袋。
“是這裡嗎?”
“是。”南星順勢低頭,将臉湊到季窈面前,恨不得将她臉上每一根細碎的絨毛看清。
季窈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臉漸漸變得通紅,一拍他後腦勺站了起來。
“不揉了,我……我要去睡了。”
“哎喲,師娘又把我拍疼了。”
這人!油嘴滑舌沒一句真話。季窈提起裙擺往前走,南星笑了笑趕緊追上來,在回廊上将她攔住。
“又做什麼?”
回廊下就是池塘,池水渠映茭白月光,南星手裡還拿着她用完的碗和筷子,美如冠玉的臉上是無盡的溫柔。
“以後你要是餓了,就告訴我,還讓我給你做面條吃,好不好?”
“撲通”、“撲通”,季窈隻覺得自己的心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她低頭越過他,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狼狽逃走。
“再……再說吧,我要睡了。”
直到那個倉皇逃走的背影穿過木橋,南星才收回目光,複朝廚房走去。
池塘裡一直紅尾蜻蜓收翅點水,引池水泛起陣陣漣漪,這漣漪又落在少年澄澈的眼眸裡,與他嘴角的笑意互相映襯,映照出少年姣好的面容。
真是個美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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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季窈惦記着無憂的事早早起床,想起昨夜南星炙熱的眼神,下意識就想避開他,自己一個人去甄府。但轉念一想,終是沒什麼把握,又回過頭去到京墨房門口,把他敲起來與自己一同到了甄府,拜會昨夜被砍傷的甄員外。
面對兩人的突然造訪,趙大娘子慌了神,生怕自己私下找人去對付那個外室的事情被甄員外知道了會加罪于她,連趕帶吆喝的就要把季窈和京墨趕出去,直到京墨表示出了人命,且絕對不會說出他們與趙大娘子私下的交易時,她才放心地領着兩人進了大堂。
一聽說是為城郊那棟宅院裡可能失蹤的女娘而來,甄員外立刻屏退衆人,隻留趙大娘子一人陪侍在側。京墨沉吟不語,從懷中掏出陳無憂的畫像放到甄員外面前,卻沒想到後者看完,徑直搖了搖頭。
“不認識,沒見過。”
他撒謊!
季窈一把搶過畫像,再拿得離甄員外更近些,語氣急切道,“甄老爺,你可瞧仔細了,我們可是有人見到過你和這位娘子都出現在過那間宅院裡的。”
京墨也對他這個态度極為不滿,上前一步沉聲道:“畫像上這位娘子如今生死未蔔,不知去向,若是甄老爺能幫我們找到她,想必她的爹爹陳三,以後也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聽這個名字,甄員外自然也反應過來陳三就是昨夜砍傷他的兇賊,不禁又細瞧了畫像幾眼。苦惱之餘仍舊搖頭。
“真不認得。”
趙大娘子忍不住從上前來也看了畫像一眼,眼神古怪,好像在責怪他們找錯了人一樣,嘀咕道:“這人,我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