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得知了米卡在602辦公室就職的這段時間所發生的感情糾葛。

“我跟米卡是同一屆入職的，最開始我以為她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樣，長得乖巧文靜，說話溫溫軟軟，脾氣也挺好，就是性格太軟總挨欺負，我幫過她幾次。沒想到竟然讓她誤會，深深愛上了我。”

“我總是頻繁接到她對我的暗示，後來我轉正了，雖然不在同一個部門，但她幫我的忙總是比别人積極。”

“可沒想到，她其實靠那副清純樣子，騙了不少人，辜負我的真心。明明跟我吃飯、約會，見到我那麼熱情地打招呼，卻在我精心準備的告白會上砸我的場子，讓我下不來台。”

“聽别人說，她還特别喜歡年紀比她大的長輩，真是個招蜂引蝶的女人，把我們一群人耍得團團轉。我是在是看不過去，這樣的實習生怎麼配轉正呢？”

“終于有一天，讓我逮到她和她前部門主管在一輛車裡，做那種龌龊的事情。我為了伸張正義，寫了封舉報信群發到公司郵箱，老總氣急敗壞要開除她。”

“念在往日情分上，後來我還是跟老總求了個情，老總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開除他們，而是把她跟那主管都趕到車間幹活去了。”

這人油嘴滑舌，倪蝶聽完就覺得自己恐怕需要更多信息，随便找了個借口，回工位一直躲到下班。

原本她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直到再跟俞靈看采訪時——

她收到了一條私聊信息。

茶壺：【和那個新來的小姑娘關系很不錯嗎？看你總去找她。】

想着反正也是下班時間，索性忽略沒回。

緊接着，下一條信息彈出來。

茶壺：【怎麼不吭聲，害羞了？我都看見你打開手環了。】

茶壺：【也對，美女總是喜歡一起玩。你身邊那女孩叫什麼名字？雖然看不到臉，但肯定沒你漂亮。今天我正好有空，請你們倆一起吃飯啊。】

倪蝶禮貌回：【不了，我們還有事。】

茶壺：【我懂，不是高檔餐廳不吃，對吧？等我十分鐘，我開車接你們。】

倪蝶皺了下眉，她最反感有人在工作時這樣騷擾她。

玫瑰：【身上癢就拿刀片刮刮，别對着我發騷。】

本以為這樣能終結話題，沒想到，對方惱羞成怒，更長串的信息轟炸過來。

【你什麼意思？給你面子還不要？】

【不想吃飯就不想，擺出那副樣子勾引我，吊着我胃口，然後再拒絕我？怎麼，有人給你開更好的條件了？】

【你說的有事……該不會是今晚去爬老總的床吧？我會一直盯着你們的。】

倪蝶唰地從地上站起，望向那棟隐沒在夜色中的大樓。

眼神冰冷，仿佛要凍結一切。

下班時間明明已經過去兩小時了，整幢樓仍燈火通明，白慘慘的光從小格子裡透出來，沒有一絲活氣，落在倪蝶眼中，它變成了擺骨灰盒的架子。

那仿佛可以将她拆骨入腹的黏膩目光，究竟躲在哪扇窗戶的後面？

她在被凝視，如一具骷髅。

倪蝶動了動指尖，手環又彈出消息。

茶壺：【剛才是我言重了，我隻是怕你像米卡那樣堕落。】

茶壺：【今天不想出門沒關系的，剛入職肯定不适應的，好好回宿舍休息吧，今天放你早點回宿舍。】

茶壺：【這周末就有員工考核，末位淘汰制。考核員裡有我在，雖然說以你的優秀不需要太擔心，但我還得提點你幾句。】

茶壺：【你是我很看好的員工，如果表現好，日後我可以重點培養你的，到時候你能比你同期很快轉正升職，這多好。】

茶壺：【這樣吧，明晚下班後你晚點走，我給你單獨開個小竈。】

仿佛有什麼黏濕冰冷的毒蛇纏住了倪蝶的雙腳，她釘在原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精神穩定劑，紮進手腕。

她擡眼看了看俞靈，俞靈還沉浸在采訪中，表情嚴肅得可怕。

倪蝶本要伸手拍拍俞靈，手伸到半空，又收回。

最後，倪蝶低頭發了條信息，悄無聲息地走回樓内。

在某個外觀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格子間内，茶壺摘下遠視距眼鏡，回到桌前。

他撕開一包玫瑰茶，泡進沸水中，又添了五勺強身健體營養粉，在茶水中攪拌。

聽着被他攪動出來的輕響，滿足地咂咂舌，絲毫沒留意牙齒間還殘餘午餐時的黑色醬汁。

他像喝藥一樣把茶水咕咚咕咚灌下，連泡在水裡的玫瑰花也舔進嘴中。

他用牙齒細細研磨着花瓣，由于買不到真實的花茶，這裡的玫瑰花隻是仿制加工食品，散發着濃郁的合成香精味。

手環亮了。

在他備注為“高質量茶具”的好友列表中，一個新的置頂發來了消息。

玫瑰：【我跟這女生不熟，她得了流感，我擔心她傳染給同事，送了點藥。】

玫瑰：【明天見。】

茶壺滿意地笑了。

倪蝶踏入淡白色光源的大廳時，又回頭看了俞靈一眼。

血管内聚集的電流被拉成條條絲線，在發财樹底下藏起一則訊息。

如果俞靈足夠強，她遲早會發現那個暗号。

到時候，一切都能夠迎刃而解。

［我以身入局，你務必要救我出來。］

［救我，也是救米卡。］

［也是在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