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會覺得時間變得很慢。
淩序向四周眺望,她所能看見的除了穿透身體的茫茫白霧,就隻剩頭頂的白色光束,現在連那橘黃色的燈光也消失。
她眼前的場景永遠是單一重複的。
這使得她總有一種錯覺,好像她一直待在同一個空間從未行走過;也很像她腳下有一台跑步機,她雖然一直在行走,但一直未曾離開過原點。
她隻感覺自己在白霧中不斷行走了幾天幾夜,但她看向身側的路知随——他還維持着獸化的形狀,淩序記得他要十二個小時才能恢複人形。
也就是說他們實際在霧中行走的時間,還不到十二個小時。
時間流逝的速度比她想象中還要緩慢,淩序甚至會猜想,是不是有人給詭域的時間按下了暫停鍵,她其實早就在這霧裡又度過了一個一百年。
一百年過去了,永遠隻能看到白光橫在頭頂上,他們還找不見終點的影子。
路知随腿上有傷,三人的體力又在持續流失,他們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不知要走上多少個一百年才能走到白光的盡頭。
不過算得上幸運的是,這一路他們幾乎沒遇上什麼不明生物,偶爾有來攔路的也很快被詭物殺死。
要是還在跟小木屋時一樣,再遇到不明生物的包圍,淩序想她跟路知随大概早就長眠于此地了。
“我們要不要休息一會?”走在前面的詭物回頭對兩人說。
他們上一次進食還是在小木屋裡,為了節省食物,他們這一路都沒再吃過任何東西。
每個人都感覺自己饑腸辘辘。
“好。”淩序很快同意。
說是休息,他們三個卻并沒有停下腳步。
人的耐性是很強大的,它能支撐着你長時間毫不停息的行走;但是人的慣性也是很強的,一旦停下腳步,淩序不知道自己和路知随是否還能走得下去。
他們隻是将腳步稍稍放緩了些,放到能邊吃東西邊走的程度。
詭物從自己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個罐頭打開,一口悶下去,淩序也拿出兩個罐頭,一個打開了喂給路知随,一個自己閉着眼灌進嘴裡。
也許自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習慣了狗糧的味道,淩序這次竟覺得那味道沒那麼古怪了。那肉香味在舌尖四溢,她盯着空罐頭,感覺自己有些沒吃夠。
她摸摸兜裡僅剩的幾個罐頭,想着之後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她強行按下了自己想開第二罐狗糧的念頭。
詭物将罐頭裡的狗糧一口悶了後,又把罐頭每個角落舔得幹幹淨淨,她将空罐頭随手一扔,對着兩人開口:“說起來……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很怪的事?”
“什麼?”
詭物回想起他們拼命逃離的那個小木屋:“我剛剛跳出窗戶的時候看了一眼,那外面圍着許許多多不明生物……可我們剛剛逃跑的時候,它們好像完全沒有阻攔我們。”
甚至它在狂奔之時也回頭看了一眼,不明生物們站在原地擠成一團,小小的橘黃色燈光印在它們黑泥一樣的身體上。
它們碩大的眼球盯着他們三個的背影,但卻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
詭物覺得不明生物把他們當成了動物,一直在戲耍他們。
“你們說那些不明生物為什麼不抓我們呢?”
“不知道。”
淩序驅使不明生物打開窗戶的時候就發現它們沒有攻擊意圖,但她也想不通這一點。
“大概是我們運氣好吧,”路知随道,“要是它們真的對着我們進攻了,我們可逃脫不了。”
詭物想想也是,反正他們都已經逃出來了,再去深究這些也沒有意義。
“隻希望我們到達終點之前,不要再遇上這樣的偷襲了。”
三人吃完罐頭,閑聊了一會,又加快行走速度繼續上路。
詭物也不知是在保護淩序和路知随,還是在給他們帶路,它自始至終都喜歡走在前面。
路知随一直望着它的背影。
這一路他們除了它,在詭域裡碰到的其他詭物就隻有黑泥似的不明生物,雖說淩序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媒介本身,但在當下這個情況,路知随隻能暫時将它當做媒介。
破除詭域需要解決媒介的怨念,但他跟淩序直到現在也沒搞清楚,這個媒介的怨念到底是什麼。
詭域是由媒介的怨念組成的,像是媒介做的一場噩夢,所以在詭域中或多或少都能窺見端倪,找到關于怨念的線索。
但這裡……
路知随朝四周看去,他們在這裡隻看到了皚皚白霧、黑泥似的不明生物和頭頂不知通往何處的白光。
他們對這個詭域一無所知,甚至迷失在這裡,他們找不到任何方向,也不知道媒介的怨念到底是什麼。
唯一的線索就是前面那詭物告訴他們的所謂“出路”。
他望向白光,思索着喃喃出聲:“跟着白光走就行了嗎?”
走在前面的詭物聽到了路知随的聲音:“怎麼都走了這麼久了還在懷疑?相信我吧,跟着走準沒錯的……反正總比瞎轉好吧。”
路知随垂頭沉默着,沒有接詭物的話,淩序清楚,他想問的其實并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