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消防門正對着402和403中間。

走進樓道，扭頭就看見401的門半開着，女人頭發淩亂地癱坐在門口，眼淚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哭訴着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

在她身邊，七歲的女兒紅着眼睛小聲啜泣，時不時張口喊“媽媽”，發出的聲音卻是“啊啊”。

另有兩位老人站在401門邊，安慰女人。

“他就是那個臭脾氣，哪回回來不鬧一場。人都走了，你再這麼哭下去他也聽不見，最後還不是你自己受委屈。”

“幹什麼非得受他的窩囊氣，要我說，幹脆離婚。”

張奶奶說了句硬氣的話，立馬被關爺爺拐胳膊肘戳了一下。

“你懂什麼，姓黃的再不好，不也每個月打錢過來給萱萱上特殊學校嗎，有些事兒不是離婚就能解決的。”

“我有什麼不懂的，偉大領袖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當年你去當兵，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裡，不也把孩子拉扯大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有自己的道理。奈何當事人不表态，他們說的再多，最後也隻剩下理不清的無奈。

碰上這場面，舒禾躲不開，幹脆帶着林覓走過去。

“關爺爺，張奶奶。”

兩人看過來，“是小舒啊。”

繼而就看到了她身旁的青年，穿得簡單幹淨，長相清秀，文質彬彬，個頭比舒禾高出一大截，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卻十分和諧。

舒禾向他們介紹，“這是我朋友，林覓。”

林覓禮貌問好：“您二位好。”

兩位老人微笑着向林覓點了點頭。

關爺爺對舒禾說：“小舒啊，你要不來勸勸你周姨，我們年紀大了，也不會說勸人的話，她這麼一直哭，也不是回事兒啊。”

一開始碰上這檔事，舒禾是不想管的。但她第一眼看到萱萱的時候，就心軟了。

她爸媽在她十七歲的時候離婚了，兩人在同年各自再婚，很快就有了孩子。

後來爸媽對于她選擇插畫師這個行業非常不看好，勸說無果後，帶着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憤感，淡出了她的生活。

她明白被父母的世界排除在外的孤獨感。

黃保福和周姨當着孩子的面這樣又吵又打，萱萱一定很難過。

兩位老人回到了403。

舒禾蹲下身去看着抱在周麗花身上的萱萱，伸手往自己後背一摸，然後把合起來的手伸到萱萱面前，打開，是一根奶酪棒。

正是晚飯時候，周麗花因為黃保福的到來幾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哭喊上，晚飯也沒做，萱萱現在還餓着。

萱萱接過奶酪棒，默默吃起來。

舒禾對着萱萱比劃：“媽媽現在累了，需要一個人休息一會兒，萱萱到姐姐家吃飯好不好？”

畢竟有林覓這個外人在，周麗花也不好意思再哭鬧，聽舒禾好心願意替她照顧一會兒孩子，忙紮起頭發，給萱萱打手語。

萱萱這才看懂，走到舒禾身邊。

周麗花扶着門框站起來，擦擦哭花的臉，“對不起啊小舒，讓你看笑話了。”

“我沒事兒，就是擔心萱萱看到自己媽媽被欺負，會很難過。”舒禾摸了摸萱萱的頭，語氣淡然。

周麗花傷感的低下了頭。

“周姨，你總說是為了萱萱才選擇忍耐，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家庭氛圍對萱萱的影響可能比聽障更可怕？”

世界末日都要來了，還有人在垃圾一樣的關系裡掙紮，舒禾心中升起一股荒誕感。

“我就是随便說兩句，我們先回家了。”

三人走進402。

聽到屋門關上的聲音，周麗花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回身往自己屋裡去，喃喃自語。

“你們懂什麼……”

她不可能和黃保福離婚，夫妻那麼多年，就算黃保福對她有所隐瞞，她也能估計出黃保福的私人财産，那是一筆巨額财産。

黃保福常年喝酒抽煙，暴飲暴食，有很嚴重的胃病。隻要她再熬上兩年，把他熬走了，财産就都是她們母女的了。

有了那些錢，萱萱不能工作也沒關系。

她受苦受氣無所謂，隻要是為了萱萱好。

*

圓形餐桌上，一碗玉米鮮肉馄饨，一碗西蘭花鮮肉馄饨，一碗藕粒鮮肉馄饨各自擺在三人面前。

餐桌中間是一碟涼拌豬耳朵，一盤炒生菜，一碗撈汁小海鮮和一小筐熱騰騰的饅頭。

馄饨湯鮮美清淡，舒禾喝了一口，頓時從喉嚨暖到了胃裡，咬一隻飽滿馄饨，鮮脆的藕粒夾雜在肉餡裡，解膩又鮮甜。

另一旁，萱萱是真餓了，抱着一碗馄饨悶聲吃。

林覓飯量大，吃完馄饨又吃了兩個饅頭。

三人把一桌飯吃的幹幹淨淨，伴着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開始收拾飯桌。

飯菜是舒禾做的，馄饨外賣是她點的，把碗筷收拾到水池裡後，她理所當然地坐到沙發上去看電視。

林覓開始刷碗刷鍋，萱萱則懂事的把餐桌擦幹淨，将三把椅子貼着牆面放好，然後到把擦桌布洗幹淨，挂在水池邊緣。

晚間八點，狗血劇熱播時段。

舒禾調好台，看落魄千金重生歸來，暴打入贅父親和綠茶後媽。

突然，一個軟軟的小家夥坐上沙發來，屁股緊挨着她，毛茸茸的腦袋鑽進了她的臂彎裡，找了個最舒适的姿勢坐躺好後，安靜的看電視。

沒人會不喜歡又乖又軟的小孩子。

舒禾自然的攬住萱萱。

電視劇情越發精彩，千金一巴掌扇倒了後媽帶來的惡毒妹妹，又一巴掌扇到後媽臉上，連前來勸架的父親也沒能逃脫，“啪”一巴掌被打了個懵。

正看的起勁兒時，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舒禾以為是自己剛下單的自行車或是租車公司在聯系她，點開一看，原來是［三人幹飯小組］的@消息。

404一朵嬌花：@601鼠鼠@禾存錢，明天去這家店吃牛排吧，聽說味道很不錯。

601鼠鼠：我都行，你們定就好。

想想夢裡這頓并不是很好吃的牛排，舒禾很快回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