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油墨畫上去的眼睛倒不像是假的,甚至有幾分靈動,但越真越顯得詭異。
紙紮人制作得再精緻,那也不是活人。
衆人都很驚訝,怎麼才發現他是個紙人。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紙紮人迎着衆人的目光,忽的動起來。他轉過身,說道:“府中老爺娶太太,諸位貴客請和小人一起到外頭迎一迎花轎。”
衆人發出驚呼聲,呼啦啦散開。
張先生躲得最快,嘀咕道:“紙人不點睛、紙人不點睛……”
白青聽見,心想:看來這個世界的文化傳承有缺失,但民俗還是保留得比較好的。紙人不點睛是行規,點睛生魂。
這不就活了。
紙人對人類的反應視而不見,一雙靈動的油墨眼睛隻是定定地看着衆人,對尖銳的聲音沒什麼反應。這一點和路詭不一樣,擱路詭的詭域,這一波就得嘎好幾個人。
畢竟每隻詭殺人的規則不一樣。
幾分鐘過去,雙方還僵持着。
大概是覺得這樣不行,紙人的視線在衆人間掃過,最後落在剛才和他說話的大膽的男人身上。
“貴客,不同小人出去迎親嗎?”
大膽的男人快吓哭了。
“不不不……”
他顫抖着說:“你放我走吧。”
紙人疑惑偏頭,直接把腦袋偏到胸口,淡定聳肩把腦袋推回原位,一邊努力着一邊說:“待喜事辦完,貴客可自行離去。”
說着,紙人率先飄出宅院。
大膽的男人一吸鼻子,情緒稍微穩定一些,茫然詢問周圍的人:“是不是要照他的話做啊?”
沒人回答。
因為外面響起的唢呐聲蓋住一切聲音,曲調婉轉悲傷,和一直沒有停下的細長調子應和,令大部分人産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有人說:“這是哀樂吧。”
“婚禮放哀樂不合适吧?”
大部分人都是在殡儀館被拉進詭域的,殡儀館一直放着哀樂,能不覺得熟悉嗎?
張先生嘀咕道:“傻子,還真以為辦的是婚禮啊。”他想起前入殓師的死狀,覺得哀樂放得還挺應景的。
分明就是給他們放的嘛。
這樣一想,心裡涼透了。
他不想死啊。
白青往宅院深處看去,那裡不知何時出現數道身影,隐藏在陰影裡。人頭攢動,數量多到讓人懷疑宅子裡能不能裝得下這麼多“人”。
古舊的宅院好像活過來了。
看來宅院裡待不下去,白青跨過門檻,走出宅院。
她剛離開,院中就尖叫連連。
接着,人類一湧而出。
顧松文看見白青,下意識擠到她身邊,驚恐道:“你看見沒?裡面好多……好多紙紮人。”
白青沒有理他,目光落在長街的盡頭。最後一盞亮起的紅燈籠處,有五道身影出現。那是人類,腳步聲沉重。
他們朝着這邊跑來。三男兩女,其中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都顯然受過一些訓練,動作矯健,若非需要保護跑在中間的、一看就出身不凡的漂亮女性,他們還能速度還能更快。
五人後面,一頂花轎撕開濃稠的黑暗,出現在衆人眼前。
轎子前面走着媒婆,六個丫鬟。
四個轎夫擡着花轎。
後面跟着,二十幾個送嫁的人。
這一行來得無聲無息,沒一人雙腳着地,轎夫擡着轎子左搖右晃,送嫁的飄得歪歪扭扭。
他們都是紙紮人。
最先走出宅子的紙紮人放下唢呐,喊一聲:“太太到了。”
一陣風吹起轎簾,白青看到端坐在轎中的新娘。大紅蓋頭幾乎把她的上半身蓋住,一對兒青蓮包在裙擺裡,唯有一雙柔荑露在外面。
這雙手烏黑青紫,僅剩一層皮包裹着骨頭,鮮紅的指甲尖銳如刀,充滿殺機。
這不是一雙人類的手。
新娘是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