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頭痛伫額,沒好氣問道:「你一條蛇洗什麼澡啊?」
小墨蛇嘶嘶亂叫。我很熱!誰叫你一直待在火堆邊!我是冷血動物!要熱死了!
聽不懂,但感覺得出來小墨蛇很生氣,範遙也隻得提着桶去裝水,然後看小墨蛇安逸的泡在水裡,一陣無言。
範遙提着水桶要去關心他的藥爐,又聽到小墨蛇不高興的嘶嘶叫,範遙真心覺得聽不懂牠說話非常不方便。
「又怎了?」
小墨蛇甩頭點點門邊。别把我放火堆邊,你想煮蛇啊?!
「想待門邊?」
小墨蛇點頭,爬上範遙的手,整條蛇濕淋淋的爬過範遙的袖子,來到頸邊,一口把睡的正爽的冰線蛇咬醒,卷着牠回水桶裡。
于是桶子裡變成兩條蛇在泡澡。
範遙雖然無言,但還是把水桶放在門邊,轉身去折騰他的藥跟點心了。
過了好一會,小昭帶着百合回來,又過了一會,張無忌跟趙敏也回來了。
兩人進船艙裡不知說了些什麼,沒多久張無忌急急忙忙地從下艙裡跑出來,看到竈室門口有桶水,便跑來急着要用,然後被小墨蛇兇了一聲。
「吓!」
察覺身後動靜的範遙回頭,看一人一蛇對峙,急着把那桶水提到身後,忙問道:「教主還好嗎?有被咬到嗎?」
「不,沒有,牠沒咬我,不過為什麼裡面會有蛇──?」
「阿,牠倆泡澡。」
「……」
「教主用水嗎?我去給你打一桶。」
「阿,沒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張無忌一轉頭,就看到趙敏提着一桶水遞給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妳、妳想幹嘛?!妳别過來!」
範遙揚眉。看來不知不覺的教主又被郡主欺負了阿。
「我好心給你打水來,你還兇我。」趙敏說的好委屈。
「要不是妳在我的傷口上灑了去腐消肌膏,我還需要找水嗎?!」張無忌氣急敗壞。
「我可是一番好意。」
「妳哪裡是一番好意了?妳咬傷了我,不給我賠不是也就算了,還給我擦那些藥,我才不要妳那些好意!」
「那我問你,是我咬你這口深,還是你咬殷姑娘那口深?」
哎呀呀,郡主這是吃醋了呢。範遙消去自己的氣息,把兩條蛇的水桶放去陰涼處,回去看他的甜湯煮得如何。
張無忌被這一問,也尴尬一瞬,聲音裡怒意稍緩,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幹嘛?」
「我偏要提。」
「就算是我咬殷姑娘那口深。當時她抓住了我,我年紀又小,我武功又不及她,情急之下隻好咬人。而妳呢?妳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抓住妳,要妳到靈蛇島來?妳何必咬我?!」
「這就奇了。當時她抓住了你,要你到靈蛇島來,你死也不肯來。怎麼現在人家沒請你,你卻又跟着來?」趙敏笑咪咪問道。
「明明就是妳叫我來的!」張無忌想也沒想,直覺的就回了。
趙敏聽了這話,眼角一彎,笑的甜美。張無忌那句話還有着「她叫我來,我死也不肯來。妳叫我來,我便來了。」的意味在,讓趙敏心中感到一陣甜意。
趙敏拉過張無忌的手蹲下,小心翼翼的用水沖洗着張無忌手上的傷,輕聲說道:「當年你咬了殷姑娘那口那麼深,你咬的深她也記得深,那我也重重的咬你一口,叫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隻是──」
「隻是什麼?」張無忌氣悶追問。
「隻是我雖是這樣想,卻狠不下心狠咬你這一口,咬得輕了,怕你将來忘了我。隻好先咬你一下,再塗『去腐消肌膏』,把那些牙齒印兒爛得深些──我就是要你記得我。」
張無忌原先是覺得好笑,但看趙敏含着淚小心翼翼幫自己洗傷口,便想到她此舉雖然異想天開,終究是對自己一番深情,心裡一軟,歎了口氣,輕聲道:「我不怪你。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妳待我如此,用不着這樣做,我也絕不會忘。」
趙敏本來柔情脈脈,一聽此言,眼光中又露出狡狯頑皮之意,笑道:「你說『妳待我如此』,那是說我待你如此不好呢,還是如此好?張公子,我待你不好的事情很多,待你好的,卻還沒一件。」
「以後妳多待我好一些,那就成了。」張無忌握住趙敏正幫他洗傷口的手,放在口邊,笑道:「還是我也來狠狠的咬上一口,叫妳一輩子也忘不了我。」
沒想到張無忌會突然如此,趙敏一陣嬌羞,甩脫他的手,一起身,眼前便是碗甜湯,瞪着湯錯愕半晌,趙敏這才意識到他們這是在竈室,方才那些對話全讓範遙聽進去了,不禁羞的滿臉通紅,怒瞪範遙一眼,嬌喝了一聲你滾開,奔出去了。
範遙莫名被罵覺得自己無辜,明明就是這兩人要選在竈室裡打情罵俏,要不是爐裡的藥要顧,竈上的糕要顧,他早撤了。範遙低頭看着蹲在水桶邊,一聲不吭的張無忌。張無忌垂着頭,大概也是意識到還有範遙在場,害臊的連耳根都紅透。
範遙什麼話都不說,甜湯放到張無忌身邊,端起另一碗正準備端去給趙敏,正好小昭進門。小昭看張無忌蹲在一邊不知在做什麼,疑惑的目光轉向範遙。
「桶裡有蛇,教主正觀察呢。」範遙很順口的幫張無忌做掩護,「小昭姑娘,外面是有消息嗎?」
聽到是小昭,張無忌想剛剛跟應是敵人的趙敏那樣打鬧,感到些許羞慚,稍微洗了下臉,搧搧領子讓自己稍微冷靜些,盡量讓聲音平靜問道:「小昭,是有什麼消息嗎?」
「公子,我遠遠看到金花婆婆和殷離姑娘在山下起了争執。」
「有走向島北那山上的小屋嗎?」
「沒有,她二人雖一路向北,但沒上山,隻是那金花婆婆狀似很生氣的樣子。」
金花婆婆很生氣?
這項消息讓範遙無法無視。手上的甜湯轉交小昭,請她送去給趙敏,向張無忌問道。
「教主,能給屬下說下方才你在島上看到的事嗎?謝獅王有在嗎?」
張無忌恩了一聲,将剛剛發生的事緩緩道來。
他們跟着金花婆婆來到島上主屋,發現謝遜在跟幾名闖島的丐幫對峙,丐幫目的不明,但以人多勢衆欺負雙目失明的謝遜,金花婆婆稍微出言幫了幾句,但被一名叫陳友諒的丐幫八袋長老所阻,丐幫以多欺少,張無忌實在看不過去,便擲石助謝遜退敵。謝遜屠龍刀一揮,輕而易舉鎮壓幾名丐幫長老。沒出手的陳友諒替夥伴求情,謝遜放了他們一命,陳友諒将重傷夥伴帶離了。
張無忌這一出手,便讓金花婆婆與謝遜發現了蹤迹。趙敏機靈,謊報他們是巨鲸幫的人,躲過了金花婆婆的懷疑。之後金花婆婆向謝遜借屠龍刀,但謝遜沒借,隻問了他那無忌孩兒的下落。金花婆婆說沒查到。殷離本想據實以告張無忌的死訊,但金花婆婆出掌威脅,殷離最後隻說了他曾在蝴蝶谷跟張無忌打過照面,剩下的就不知情了。
金花婆婆與謝遜兩人僵持不下,兩人有什麼約定在先,一人說要先帶無忌孩兒來看我才借刀,另一個人說先借刀我定将張公子帶到面前。金花婆婆問道是信不過我嗎?謝遜回道世上之事難說得很,就算親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過的時候。金花婆婆與謝遜吵得雖兇卻不知為何都沒出手,兩人沒談攏,最終是謝遜放話就算要攪亂江湖也要找到無忌。言至此,雙方不歡而散。謝遜重頓屠龍刀,憤而離去。張無忌兩人也被金花婆婆趕回船上。
範遙聽完來龍去脈,沉默不吭聲。
金花婆婆堅持要屠龍刀,當真隻為向滅絕師太報仇?可滅絕師太人都死了,再借屠龍刀也沒意義。也就是說,借屠龍刀跟滅絕師太應是沒太大關系,恐怕隻是順便罷了。至于最主要的目标嘛──
「範右使。」張無忌突然叫道。
「是?」
「金花婆婆叫義父『謝三哥』,你有什麼頭緒嗎?」
當然有,但金花婆婆的身分不好揭穿,而且因為韓千葉的事,黛绮絲對明教多數人是反感的,尤其胡青牛,讓金花婆婆知道張無忌的是明教教主,反而有害無益。
範遙面不改色回道:「不清楚,可能是謝獅王私下的義結金蘭也說不定。我在陽教主失蹤後就離開明教,有些事,不是很清楚。或許,你可以問問大哥。」
「也是。」
範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問道:「教主晚餐想吃什麼?」
張無忌笑道:「堂堂明教光明右使,随我出門竟淪為夥夫,這說出去可讓人笑話呢。」
「教主不說出去不就行了。」
「我怕是我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
「用不到我,對教主來說才是好事。」範遙笑。
張無忌想想,似乎是如此。要是得必須要範遙出手幫忙的話,就代表事态嚴重到他自己一個人已經應付不來了。那确實,不是什麼好事。
「那我隻好繼續請範右使委屈些了。」張無忌用着開玩笑般的調皮語氣,聽起來稍微有點奶,但符合少年心性,讓人會心一笑。
「所以教主想吃什麼?」
「唔──」張無忌偏頭,目光從圓窗子看向海外。窗外波濤翻滾,要是靜下來便能聽到聲聲浪淘,張無忌不由自主的看向地上的水桶,思緒難平,過了會,才猶豫答道:「我也沒什麼特别想吃的,就煮些趙姑娘喜歡的吧。」
「好。」
範遙沒說什麼的應道,看着張無忌離開竈室,這才讪讪的想,不知道教主有沒有發現他無意間就想讓郡主開心這件事呢。
他們倆個進展順利,範遙自然是高興,決定等會去幫周芷若送飯的時候要告訴她這些都是郡主喜歡吃的,還是教主吩咐他做,惡心一下單相思又愛吃醋的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