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收下了楊逍的贊賞,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潤喉後,這才将他們一路上所發生的事緩緩道來。
從他們遇到金花婆婆跟峨嵋派起了争執後帶走周芷若,講到他們跟着金花婆婆去了靈蛇島,意外的碰到謝遜,還得知金花婆婆便是紫衫龍王黛绮絲。這兩人為了屠龍刀大吵一架,還沒吵出個結果,從帕莎來的不速之客帕莎明教突然介入,讓這事不了了之。
帕莎明教來者不善,為了讓衆人全員平安,身為帕莎聖女的黛绮絲跟小昭便随着帕莎明教回去了,從此帕莎總教與中土明教相敬如賓互不幹涉。
最後便是在某日天明後就已經發生的靈蛇島兇案。殷離已死,趙敏失蹤,屋裡其他人全員中毒,倚天劍跟屠龍刀下落不明。現階段嫌疑最大的便是趙敏。
範遙在說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自己在島上的種種失控行動,他已經被教主罵又被郡主罵,實在是不想再讓大哥罵一次,決定瞞着當作沒這回事。
楊逍聽完範遙的叙述後沉吟半晌,問道:「靈蛇島的兇案,你的判斷是什麼?」
「那日我奉教主之命去找蛇毒的解藥了,所以并非當事人,回來時事情已經發生了。要說判斷,在沒确實證據之下,不能保證兇手是郡主,那時候島上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犯案。」
楊逍點頭又道:「為兄換一個問法吧。遙弟,你老實告訴我,你認為趙姑娘是兇手嗎?」
範遙搖頭不語。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你不敢保證。但你确實是這樣認為。」
範遙笑道:「正是。」
「我要你去跟教主取得維護趙姑娘的同意,你去做了嗎?」
「當然。教主心胸寬大,準許我任性。」
「所以教主應該也聽過你的判斷。」
「聽過了。」
「教主有信你嗎?」
楊逍的問題十分犀利。
範遙拿起茶杯的手一滞,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眼神下垂,盯着杯裡的茶水,猶疑回答:「──不知道。」
楊逍輕笑,「難得看你如此沒信心。」
「那大哥你信我嗎?」範遙手裡轉着茶杯,軟聲問。這讓楊逍覺得他義弟是很難得的在跟他求救呢。
楊逍笑問,「我信你就足夠了嗎?」
範遙悶悶的應了一聲。
楊逍挑眉起身,走到範遙身後。範遙仰頭看他。楊逍伸手蓋住範遙的眼,低聲道:「這麼說來,雖說我心已有答案,但我确實沒跟你确認過呢。我就隻問你一次。遙,你回答我,你的主人是誰?」
範遙知道楊逍在懷疑他。他不意外,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多麼的引人懷疑。尤其是在卧底回來後還經常護着舊主,任誰都能得出他心向敵人的結論。而他這麼做的理由吊詭,根本無法讓人置信,說了再多也隻是給自己加上被妖女洗腦擄獲的罪狀。所以到頭來,他剩下來能做的,隻有再三的向這兩人表示自己的立場與忠誠,希望他們能相信,僅此而已。
範遙将身體放松,靠在楊逍身上,以動作表示自己的信任與無害,回答楊逍的問題:「是教主。我絕對會忠誠于他,無論如何。」範遙頓了下,語帶苦澀的笑道:「這個問題,教主也問過類似的。看來我讓你們很不放心阿。」
楊逍要範遙先别睜眼,然後移開蓋着範遙雙眼的手,離開他身後,拿過範遙手上的那杯茶喝掉後,重新斟了一杯放入他手中,示意他喝掉。範遙疑惑的照做,喝下了那杯茶。楊逍看他喝下後輕笑。
「你對我還是一樣毫無防備呢。」
「嗯?」範遙呆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不要跟我說你下了什麼東西在裡面。」
「沒有。但我看你對我如此放心,要是哪天我放了些什麼,你也是不知不覺就喝下去了。」
「大哥──」
「你有一點說對了。我确實對你不放心。但理由,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範遙歎氣,沒有解釋,就無助又悶悶地問了一句:「大哥你也不信我嗎?」
「我信你。你對教主的忠誠無庸置疑,我也有絕不會懷疑你的理由,我不會懷疑你這個。你的個性我太了解了。硬要說的話,我不放心的是别的東西。」楊逍在範遙頭上沒好氣的一連拍了幾下,續道:「我從以前就說了很多次了,要任性要鬧可以,注意輕重,你不要自己玩着鬧着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别走在懸崖邊。記着,有些東西是賭不起的,不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被楊逍拍的有點發暈,範遙擋下楊逍的手,毫無氣勢軟言道:「我知道了,我會記着的。倒是大哥别再拍了,發暈想吐阿。」
楊逍笑着收回手,視線在範遙身上上下掃了一趟,說道:「遙弟,我問你幾個問題吧?」
「好。」範遙不疑有他。他就覺得在這時候楊逍要玩快問快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楊逍卻是問别的。
「你的泰阿呢?」
範遙一愣,不懂怎麼突然問這個。「嗯?」
「當時跟我借劍跟教主過招,又抽我的劍自傷,要說泰阿過于出名你卧底沒帶着到也正常。但你這都回來多久了,擅使劍的你竟沒帶着随身愛劍?你的泰阿呢?」
「送人了。」範遙雖然不是很想讓人知道君沁的存在,但想着對象是大哥的話知道也沒差,就幹脆老實回答。
「那你的鐵焰令呢?」楊逍平淡續問,看起來對于範遙的答案并不在意。
「也送人了。」這回範遙回答的就有些樂了。
鐵焰令在他們左右使手裡簡直就是定情物阿。不知道給他們鐵焰令的陽教主知道會不會也覺得有趣。
楊逍眉梢一跳,再問:「那麼你的暗部令牌該不會也──」
「大哥猜得不錯,一樣送人了。」
把暗部令牌送人跟送鐵焰令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可是幾乎能等同于将暗部的掌控權全都交了出去。
「你果然從來不讓人省心。」楊逍無奈歎氣,「把自己的信物都給了同一個人,看來那姑娘對你來說很重要啊?」
「欸?你怎麼知道是給同一個──」範遙愣,唰地一聲猛的站起,「你知道?!你見過沁兒?!」
楊逍不可置否的輕笑,悠悠的給自己倒了茶,然後被範遙一把截走。這讓楊逍忍不住低笑出聲。
還真是好久沒看過他這麼慌張的樣子了。上次是什麼時候?還真是久到都想不起來了。
「大哥!你既然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誰知道東西是不是你自己交出去的阿。」楊逍笑道:「你家的暗部稱那姑娘為『小姐』,甚至還有暗衛守着,遙弟,你不也藏私藏挺深的嗎?」
楊逍意有所指當年範遙曾抱怨過他對于紀曉芙的藏私舉動。
範遙咋舌,不想跟楊逍吵,幹脆直接默認自己就是藏私,問道:「沁兒呢?」
範遙的态度轉變的很明顯,知道這姑娘對範遙來說真的很重要,楊逍很清楚範遙護短的個性,沒繼續逗他,回道:「離開了。大概一個月前,君姑娘拿你的鐵焰令來找我,請我幫忙一件事。」
範遙輕皺眉,稍沉下嗓音問道:「什麼事?我鐵焰令在我去卧底前就給了她,十餘年來從沒用過,暗部解決不了的事,鐵定不是什麼小事。」
雖然範遙看起來還算平靜的發問,但楊逍知道範遙此時内心可不像表面如此平靜,怕是已經在刮蘊含殺機的暴風雪了。
楊逍輕敲了桌子,指着他對面的椅子,要範遙坐下,「你冷靜點,先坐下。」
這回範遙沒聽話坐下,「大哥,你先回答我。」
楊逍無奈歎氣,卻也沒照着範遙的意思先給答案,反而反問:「你們之間多久沒碰面了?」
「──十年。」
楊逍理解為何範遙如此緊張了。十年不見,确實容易讓人亂想。
楊逍沒再繼續賣關子,「君姑娘來請我幫忙收留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至于君姑娘的去處,你為何不直接問你的暗部呢?」
「────」範遙默聲。
「關心則亂啊,遙弟。」楊逍笑。
「還不是你故意逗我?!」
範遙咋舌憤恨瞪了楊逍一眼,轉身就要出門找人問話。但楊逍喊住了他。
「且慢,我知道你心急,但你的人你先安排一下。」
範遙伫足回身,疑惑道:「我的人?」
「君姑娘帶來的人,理應就是你該負責照顧,隻是你之前不在,我是暫時安排了,既然你回來了,你總該接手吧?」
「喔,也是。」楊逍說的有道理,範遙雖然不知道是誰,也覺得他是該去關心一下,便問道:「人在哪?」
「你房間隔壁的客房,其實也不遠,跟我來吧。」
楊逍起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