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被莫用傳哨笛找來的晔,一來二話不說各式各樣的藥直接塞進範遙手裡,讓範遙一陣無言。
看來剛剛發生的事全讓莫跟佟轉告給晔知道了,範遙想,大概他整個暗部下屬全都知道了。
「給我這麼多藥做什麼?」
「止痛藥草、救命藥、金創藥、中和解毒藥、拷問藥跟複方毒藥,您要的通通都有。主人請您全都帶着,方便行事。缺什麼請立刻吩咐。」
方便行事?
範遙眉稍輕揚,聽出話裡真意,心裡輕笑,覺得暗部真是太貼心了。
先不提拷問藥跟毒藥,這玩意帶着就是要拿來害人的。就方才張無忌的命令所言,是「沒帶藥的話不能受傷」,言下之意就是有帶能治傷的藥的話受了傷也就沒關系了。而晔所指的「方便行事」,其實正是在指這件事──所有可能用上的藥全都準備好,方便範遙為所欲為的亂來。
真是,貼心到心坎裡。
于是範遙愉快又乖巧的吃了止痛藥跟救命藥,再把藥收好,乖乖調息療傷,在張無忌面前完美地當了一回聽話下屬。
若是以前是陽教主的場合,或許範遙會再賣乖裝可愛讨摸下,陽頂天總會沒好氣的碎念他,手上不忘随意的拍拍他的頭意思意思下,但現在教主是張無忌,範遙實在是沒那個臉跟張無忌撒嬌,這太羞恥了,跟大哥也就算了,畢竟楊逍比自己年長,但跟小教主撒嬌?辦不到!
眼看範遙總算聽話的運氣療傷,張無忌松了一口氣。他沒注意到範遙低垂的視線搖曳不定。
「主人。」
暗部神出鬼沒,在場的張無忌跟趙敏已經可以說是習慣了,而範遙沒發現暗部的靠近,隻能說他心不在焉,不過他也不會被自家下屬的神出鬼沒而吓到,擡頭一看發現又換了一個人,就是範遙也無言了下。
怎麼?你們輪流來煩阿?
「有話直說。長話短說。」
來的是聿,他真的講的很直接簡短,「楊左使要您回去。」
「……」範遙覺得這不是個好消息,這時候被叫回去鐵定是要被罵的,才不要自己送上門去被罵,所以,決不要回去!
範遙心裡這樣想着,無視了聿,向張無忌跟趙敏發問,轉移話題。
「教主,你跟郡主原本要去哪?我也一起陪同吧?」
張無忌跟趙敏聽他這麼說,一同在心裡無奈。
……範右使,你意圖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不過其實,張無忌對于帶範遙出門這事并不感冒。畢竟,有範遙在,很多事會省事不少。隻是張無忌有一點有些在意,「範右使,你這樣問,莫非你不知道趙姑娘今日來的目的?」
「不知道。」範遙理所當然,「我不知道郡主今天會來。」
正确來說是不确定,不過誰會在這時候這麼說?就算範遙其實是知道趙敏接下來的目的地,他也不可能說。範遙自然裝的一個無辜。
趙敏倒是對張無忌這樣問覺得疑惑,「我要來的事,我沒跟苦大師說阿。佟也說除非是我出了什麼意外,不然他是不會特别向苦大師報告的。苦大師照理來說是不知道的。」她轉念一想,湊向張無忌笑問:「莫非無忌哥哥,你期待我來呀?」
「我──」張無忌被問得臉一紅,「──妳别亂說!」
「好吧,那我就不說了,不過──」趙敏調皮地甜笑,「你跟我來,我很高興。」
「────!!」張無忌看着趙敏甜甜地嬌笑,巧笑嫣然,心裡雖然害羞,但也是感到甜蜜與歡喜。他确實,非常慶幸趙敏來了。想了想,還是老實的表态,這些話,他希望能讓那日不歡而散的趙敏知道,「那日妳離開後,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妳,我也不覺得妳今日會來,但妳來了,我就不想再讓妳走了。」
難得聽張無忌說了這麼強硬直白的心聲,趙敏心裡意外萬分,她以為張無忌事事為了大局能說出「元室未滅何以為家」這話想來也不會開竅,聽他這樣表态也跟着臉紅,不禁問道:「我今日耽誤了你的洞房花燭,你怪不怪我?」
張無忌笑道:「若今日的新娘子是妳,我就會怪妳錯過良辰吉時。」
「倘若今日是周姑娘來阻饒呢?你會跟她走嗎?」
「不會。」
「即便是跟我用一樣的理由逼你?」
張無忌溫柔笑着,拉起了趙敏的雙手,誠懇堅決的說道:「即便如此,我也會與妳完婚後再走。」
從鮮少說謊的張無忌口中說出這話,是如此的深情與執着。不必甜言蜜語濃情密意,字面上的愛意,也比不過張無忌在這刻的表态。
他心所屬于誰,已然清楚。
張無忌從未與周芷若親口許下婚約,他們的婚約,是其他人強硬的簽下的。對他來說,那不過是他作為教主的義務。其實當周芷若憤而表示這門親事不再重新議論時,張無忌是松口氣的。當他踏出門去追趙敏的時候,他也決定了之後不管其他人再怎麼說,他都不要與周芷若成親。
趙敏驚訝地睜大眼,随即嬌媚的露了一個喜悅的甜笑。沒一會又闆起臉,故意嚴肅道:「要是到時候重要線索跑掉了,讓你悔不當初,你可别怪我!」
「不會的,我會先讓楊左使範右使他們跟──」
張無忌口中的話頓時扼住,跟趙敏尴尬的互看好幾眼,松開手,一同轉向旁邊。剛出現在話裡範遙,就坐在離他們三步左右的地方,很專心的拿着素白匕首做清潔保養,整把本該沾滿血的匕首被擦的十分透亮,地上有幾條染着血污的布條,從黑紅到米白,看樣子是擦了很多次。
這人太過沒氣息,又不吭聲,讓兩個人都一度忘了他還在。
範遙眼看那兩人莫名其妙地進入自己的小世界,他不太想不長眼的打斷小兩口談戀愛,他的傷有暗部金創藥救命藥相助,沒什麼大礙了,但沒事做很無聊,幹脆自己找事做,一手匕首一手布,偶而沾點水,認真擦匕首。他雖然認真在擦匕首,但多少還是有在注意張無忌跟趙敏的行動,所以當兩人的對話沒再繼續後,範遙便擡頭看了下他們。
三個人對到眼,範遙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将素白匕首收回鞘裡,拍拍衣上也沒沾上多少的灰塵起身,「兩位的談話說完了?那我問個問題行嗎?」
把剛剛那些含情脈脈的對話講成正經的談話,還一點異樣神色都沒,彷佛他們剛剛真是在講很嚴肅的話題。範遙問話的态度非常的自然,一如往常毫無尴尬或打趣之色。
他都不尴尬,搞的他們倆尴尬就像是小題大作了。
張無忌跟趙敏對看一眼,張無忌點頭應道:「你問吧。」
「郡主,匕首先還妳,我整理好了。」範遙先這麼說,把素白匕首還給趙敏。
這是他在婚宴會場上,趁着趙敏不注意的時候順手偷過來的,因為他的泰阿被楊逍拿走了,沒武器能怼周芷若,他不太滿意。趙敏也是看到範遙拿這匕首應對周芷若時才發現自己的随身匕首被拿走了。
等趙敏接過匕首後,範遙才續道:「郡主到底是用什麼理由與方式,才讓教主你心甘情願的随郡主而去?我就直問了,教主,郡主當時給你看了什麼?」
即便範遙知道張無忌随趙敏而去的理由,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謝遜的情報,但不管是前世與今世,對于趙敏當時在婚宴會場上給張無忌看的東西,範遙并不清楚。他現在問出來,純粹就是好奇。
「是義父的──」
「是謝前輩的頭發。」
趙敏很幹脆的搶答,同時還從懷裡拿出稍早前給張無忌過目的那一束淡黃色頭發。
謝遜所練内功與衆不同,兼之生具異禀,中年以後,一頭長發轉為淡黃,但這顔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發卻截然有異。張無忌自幼與謝遜生活,認得出來非常正常。而範遙不僅前世也見過幾次,他在靈蛇島上也與謝遜照面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讓他沒花多少功夫就确認了這的确是謝遜的頭發。
「哪來的?」
「小黃帶來的。」趙敏簡答。
範遙聽這樣大概就知道前因後果了。畢竟這位被趙敏叫成小黃的人,範遙是清楚是何人又在哪的。
不過這啞謎張無忌聽不懂。
「小黃?」
「代稱,指的是郡主安放在少林寺的死士。」範遙簡短解釋,又道:「如果是小黃帶來的,那獅王在少林的可能性就很高了。郡主,小黃人呢?」
趙敏垂眼歎息,「死了。少林寺監守謝大俠十分嚴密,小黃取發不易,讓那些和尚發現了,身中兩掌,拖着殘命掙紮着将頭發送到我手裡,不久便死了。」
張無忌聽到這人拚了命的帶來了謝遜的情報,心裡贊歎這人默默無名的厲害,同時也為這人的死亡而遺憾。
「死了嗎……」範遙低語,轉頭看了身後待命的聿,手裡幾個手勢打出,聿立刻領命退走。範遙這才說道:「死士如同消耗品,郡主不必挂懷。任務有順利達成,那人死了倒也還有點價值。」
「别用消耗品來稱呼,那可是人命一條。而且卧底本就是玩命的任務,今日他有功,我為他惋惜有何不可。」
「并無不可,隻是死士們,是做過思想灌輸的。我記得我跟妳說過,别把多餘的情感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優柔寡斷,不僅大事難成,連下屬都有可能仗着妳的縱容而以下犯上。」
「暗喻你自己嗎?」趙敏沒好氣地瞪他。
範遙笑回:「說了很多次了,我從不是妳的人。」
這答案說了無數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變。
趙敏也沒什麼想跟他計較,畢竟範遙直到現在,都還護着她。
「不說這些了,你剛讓你的人去做什麼了?」
「沒什麼,讓聿去向佟确認,小黃這一路來找妳有沒有給妳帶來危險。事實上,要不是他已經死了,既已被少林發現行蹤,那殺人滅口才是阻擋消息走漏的最好方法。」
範遙講的風輕雲淡。他沒說的是,即便小黃在當時沒死,佟也會在趙敏不注意的時候殺人滅口。
張無忌聽着範遙與趙敏的對話,眉頭稍蹙,倒也沒說什麼。畢竟範遙其實一直都表現的對其他人冷血無情,會說出這種話,不太讓人意外。張無忌隻是有點在想,能說出這種話還時刻玩命的範遙,該不會對于自身的定位也是差不多的吧。看了看範遙那表現,張無忌越想越覺得可能。
「總之,既然大緻确定了獅王是在少林,那總是得去要人的。」範遙偏頭很快的想了下,續道:「小黃死了,少林那應該沒死士了,内部虛實未明,不好行動。不如我派一個暗部先行潛入少林稍加打聽,或着郡主妳從其他門派調派死士過去調查?少林的話,最近的應該是華山或武當──」
「等一下。」張無忌忍不住打斷他,問道:「趙姑娘,妳的死士不隻有少林有?」
趙敏點頭,「恩,各大門派都有。之前為了要設計六大派,所以都安排上了。」
「該不會,妳連明教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