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跟岚這兩人自牢房拷問一事之後,意外有了私交。岚佩服辛然在範遙慘忍的手段中堅持了一炷香,不僅如此,他在牢房外吐了一會兒,休息片刻之後竟還回到牢房裡,斷斷續續的将岚跟琛的套話手法都看完了,事後還臉色慘白的詢問過問話方式是不是該有什麼訣竅,讓岚跟琛都好似驚訝了一番。
這人,挺有骨氣的。
辛然有點尴尬,「範右使當時的手段确實令人不敢恭維,但是,最開始的震驚過去之後,稍微冷靜下來,便發現岚他們的套話方式十分講究,雖然是因為有範右使在前殺雞儆猴,但他們的誘導問話,十分高招。結果在裡面待久了,也習慣了範右使的手段──」
範遙呆了呆,也覺得這人精神非常強大,不禁就脫口一句,「真想把你收進暗部阿──」
結果範遙這話,立刻得來他強力助手的抗議。
「不行!主人不可!萬萬不可!暗部不缺人!」敢直接反駁範遙的暗部屈指可數,陵也不管隐不隐身了,那語氣實在怨,「暗部訓練過程難度重重,通過考核的更是屈指可數,辛然是烈火旗掌旗使,職責深重,請主人不要收他。」
範遙轉頭看去,覺得陵氣的不輕,瞪着辛然的目光森然,恨不得揍他一頓。岚連忙拉住陵的手臂,勸道:「主人說笑的,陵你何必當真。你可别真的動手教訓他。」
陵改瞪岚,森然道:「你的朋友是吧?觊觎主人的混蛋你敢交朋友?!等我有空了來輾你一頓!」
──????
不,等等,真要說的話是他們主人觊觎人家,陵你搞反了。而且為何是我被輾啊?!!
範遙無言以對。伸手扯着陵跟岚的領子,直把兩人往身後林子裡抛去,毫無感情的抛下一句打完再回來,才向辛然說道:「我的那群部下們雖然腦子都有點問題,但都身懷絕技,你若想倒可以交流交流。不過我說想收你是開玩笑的,我對他們十分嚴格,要求也高,一個不好是會被我直接處理的──比起這些,你還是先辦我剛吩咐的事吧。」
「是。」辛然躬身行禮,又聽到頭頂上範遙冷淡的一句提醒。
「暗部屬我私兵,明教裡鮮為人知。辛然,我不管你們私交如何,但保密工夫請做到位,不然我不能保證,其他人會不會将你視為眼中釘。」
辛然再次慎重的回應銘記在心,這才退去辦正事。
範遙回過頭,方才說要打的陵跟岚,好端端心平氣和地在他身後待命,看他倆面色如常,眉梢微揚,打趣問道:「沒打起來?」
陵向岚冷哼一聲,「先把主人的事處理完,屬下再找時間開揍。」
岚一臉哀愁。都說了這不是我的錯阿。
「辛然可是我烈火旗掌旗使,也沒招惹我,可别對他動手。」
「是。」陵還是有點悶悶不樂。
「岚,你跟琛留五行旗這邊,有什麼消息立即回報。陵你跟我來。其他人在少林到處轉轉,找一下成昆的蹤迹,順便幫一下五行旗。」
範遙說完便走。林子裡藏身的衆暗部們均未回應,各自領命四散做任務去了。
.
範遙提着他的點心籃子,來到少林寺後山峰。會在這裡的人隻有被關押在這裡的謝遜,還有在這坐禅修練順便看守謝遜的少林三渡神僧。
在來的路上,範遙無奈陵一聲不發悶悶不樂,暗忖是有沒有這麼不待見暗部進新人。以前他到處順手撿人收人的時候,就沒看他這麼反彈。阿,不過,認真說來,他現在這十三名暗部下屬,應該算是自己死纏爛打過了陵那關後才跟上來的。回想起來,小時候的自己亂撿人丢給陵處理的時候,陵的目光确實都不怎麼友善,而且他撿回來的人,絕大多數都留不下來,印象中自己撿回來還留下來的,隻有暗部裡年紀最小的雙子兩人,其他人都是陵不知道從哪兒海選挑出來的。
範遙是沒打算要收新人,他現在手下的這十三人已非常好用,沒有折損的情況下也沒必要找新的。畢竟能力其次,要找到對自己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屬可不容易。這幾個可是随他打随他罵還不還嘴還手,随自己喜怒無常任性對待,下重手也從不有怨言的瘋子──腦子有問題,喜歡來鬧自己讨打讨罵的不是瘋子是什麼?
眼看陵一路都在那兒目光哀怨,範遙實在是被那目光看煩了,又懶的安撫解釋,幹脆從籃子拿塊小糕,塞進陵嘴裡堵他一路悶塞。
陵意外的得到了塊糕,心裡竊喜。不愉快的心情煙消雲散。
寺後山峰渺無人煙。
會來這裡的除了定時送飯的小沙彌們,可以十天半個月都等不到一位來客。範遙的到來自然是讓三位神僧訝異幾分。
範遙讓陵退到一邊去,自己獨自一人走進伏魔圈的範圍内。
渡厄瞇起眼,道:「施主膽子頗大,敢就這般踏進來,難道這回是你要一人來闖老納三人的金剛伏魔圈。」
「沒有,我不過是想來探個監。」範遙搖搖手,示意了下手上的籃子,随後又指指山下練武場的方位,「三位神僧應該有聽說了,那山下正開着英雄盛會,時候到了自然會有新的武林高手來闖陣。我就怕到時候救走獅王的不是我們明教的人,先來找獅王聊個幾句。渡厄神僧,在下來并無惡意,懇請通融一下讓我下去跟兄弟說幾句話。」
三渡們相互看了幾眼,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範遙也沒催,慢條斯理打開點心籃子,拿了三個碟子出來,又在碟子上擺了幾塊糕,自己又拿了一塊送進嘴裡咬,吞下去後才說道:「我帶了些素糕過來,家裡的小姑娘們都愛吃,味道應該不差,我剛有吃了一塊應該足夠證明這些糕點沒有毒。幾位神僧要不嘗嘗看?」
回答他的是渡難甩過來的一鞭黑索,将範遙腳邊的地闆打起碎石,範遙閃都沒閃,連眼都沒眨一個。
渡難長長的哦了一聲,「竟然不閃不躲?」
「誰叫神僧你壓根沒瞄準我。」範遙笑道,拿起一盤小糕,笑問:「渡難前輩吃嗎?在下拿過去給你。」
渡難呵呵笑,他賞識範遙不卑不亢的态度,自那日打過之後,他對範遙的印象不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易筋經的關系,他道:「老納可比較想要你那籃子裡其他的。」
範遙聳肩輕笑,一點都不介意渡難的小心謹慎,拎着籃子走到渡難面前,笑道:「均是素的,任君挑選。」
渡難伸出如枯木枝般的手,從籃子中取了一塊糕,送進嘴裡。「哦,這糕是施主做的?」
範遙不可置否。
渡難嘴裡這塊都還沒咬完,忍不住又從籃子裡又拿一塊,看的他的師兄們啧啧稱奇。
「師弟?」
渡難吃的雙眼都亮了,「師兄,這糕嘗嘗吧,挺不錯吃的。範施主手藝絕佳。」
既然渡難都這麼說了,渡厄跟渡劫便也先後表态也想嘗嘗。于是範遙提着籃子走到渡厄面前讓渡厄取糕,空着的手輕輕揮出一道勁氣,打起原先放稍遠處的糕點小盤,手裡手勢再轉,第二道柔和勁氣将小盤向渡劫那送去,穩穩當當的落在渡劫面前讓他擡手接住。
小秀了一把武功絕佳的操控力。渡厄渡難看着心有佩服。倒是渡劫接下糕之後有點不平衡,「為何就老納這裡不是範施主你親手送過來?」
範遙看向渡劫,笑容裡帶有寒氣,「誰叫是渡劫前輩你打傷了我大哥呢?我沒以牙還牙報複回去,還願意讓你吃沒毒的糕,很仁至義盡了。」
渡劫臉色一黑。渡難不給師兄面子笑了出來。渡厄也輕咳一聲忍住笑意。
唉呦,這人差别待遇有夠明顯的。
三位神僧自半月多前那次對戰,本就對這易筋經大成的家夥頗有好感,畢竟少林易筋經難練萬分,能練成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不僅需要天資更需要運氣,即便并非本派弟子練成,但練成了即是有緣,就還有繼續傳承下去的可能。而如今範遙直接明白的真性情,也讓三位神僧心中又多了一點好感。
渡厄問道:「楊施主的傷勢還好吧?」
範遙回道:「很好。如今已回複如初,并未留下病竈劣根。」
渡難說道:「這麼說來,你說你是想來探監的吧?」
範遙點頭。渡難續道:「那你跟我們其中一人單打獨鬥,闖過了我們就放你過去。」
範遙愣了片刻,随即笑得比陽光還燦爛,「三位前輩任我選嗎?」
渡厄看向另邊渡劫面色難看,心裡為他默哀,還是毫不客氣的大方回道:「随施主選。但老納想,施主定是要挑渡劫師弟來戰吧?」
「當然!」難得他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能報複,範遙樂的呢,「我會記得點到為止不傷和氣的。多謝前輩們成全。」
渡厄渡難坐壁上觀,渡劫隻能苦着臉看範遙把糕點收進籃子裡放到一邊去,清出了場地,随即拔出了随身佩劍,劍刃随意一揮便是破風聲,而這長的年輕又好看的對手,簡單的擺了一個架式,身姿潇灑,笑容如陽,目光刮雪。
渡劫想起了半月前範遙輕描淡寫的就推回了他與渡難的黑索,心裡苦澀萬分,明知單打獨鬥是絕對打不過的這身傍易筋經的小子,還是硬着頭皮的甩起了黑索。
這一戰,範遙的攻勢毫不内斂,與他先前跟渡難對戰時的态度相去甚遠。要說當時闖陣,範遙所用的招式偏向中庸正派,招式花俏雜亂,但終歸是「過招」,殺意微弱,更多隻是注重于破招,偶有邪招,卻也隻是陰險掃過,并未有狠毒傷人的打算。
當時明教衆人離開之後,他們師兄弟三人,便肯定了這家夥當時并未全力以赴。
他隻是想破了金剛伏魔圈,并未有想傷他們三人的打算。
然而現在,與當時大不相同,範遙手裡劍花挽的殺機難防,腳下踩的步伐詭谲難料,他閃躲的次數少了很多,而透過劍刃與掌勁傳過去的,是厚實奪命的汪洋内功,與無盡冰冷的殺意。
他這次,是認真想傷人的。
他的認真,也顯現在他的手段上。
本該是中庸的易筋經,混着他瘋狂、毒辣、捉摸不定的殺招,反倒更為驚天動地難以招架,幾十招過去,渡劫接應不暇的受了不少的傷,範遙則是毫發無傷依舊飄逸潇灑。
旁觀的渡厄渡難震驚的發現,僅僅不足一月未見,這家夥武功卻又是增進了一大截。
場上劍氣淩亂飛舞,索劍交擊之聲铿锵有力,還有被波及的樹枝落葉,讓原本幹淨地面一片狼藉,整個場地被他這般狂暴的毀了不少。
别說對戰中的渡劫招架這般強勁攻勢苦不堪言,觀戰的渡厄及渡難也是生生運起内力防護,才沒被這狂轟亂炸的冰冷殺氣與兇狠劍氣給波及。
這家夥是真的很怒阿──
最終,渡劫落敗毫不意外,意外的是範遙這家夥把渡劫的黑索硬生生斷了個一十二節。
當黑索在半空中碎裂的時候,範遙目光一驚,連忙閃避受到強烈勁氣四射能成殺人暗器的碎索,随即神色遺憾的止住了招式,收劍歸鞘。
「得罪了,前輩。」範遙口頭上這麼說,目光到是沒給一個,自顧自地把斷成一十二節的黑索撿撿,研究了下斷裂處,揚聲叫道:「陵,叫岚立刻過來一趟。讓他今日内把這玩意兒修複一下。還有也讓晔帶藥過來。」
遠在另一端的陵做了個得令的手勢,随後拿出傳令哨,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這黑索暫時借我,明日奉還。」範遙說道,随後看向渡厄,正準備跟他要說好的報酬,卻見對方目光裡的意外與贊賞,不禁納悶,「怎麼了?」
渡厄呵呵笑道:「施主風度翩翩,老納佩服。」
範遙也不懂渡厄怎麼突然的對他觀感如此,向另外的渡難渡劫看去,渡難那也是帶有贊賞意味的笑容,渡劫那則是整體狼狽卻無奈萬分,但是完全看不出這三人有一絲不悅之處。
不過沒生氣就好,他可沒打算給教主引來強大的敵人。闖陣救人按照規則走理所應當,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相安無事。
「那麼,能讓在下去找獅王叙叙舊嗎?」
「當然可以。施主請自便。」
渡厄拍出了一掌,将封印住地牢的石蓋子推開,向範遙示意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