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低低的歎息透過風,不知道有沒有傳達到父母的葬身所,有沒有人會去指責,怎麼能放下呢……
“我們是低矮的花朵,我們是路邊的繁星,我們多如牛毛,我們細如沙礫。但一季一季不斷的盛放,也是我們向前的态度。”
“霞草,我有一天一定會忘記你的。一切由你開始,但一切将由我而終。”石竹眼神定定的望着那塊凸起的小土坡,眼神堅決又無情。
畢竟,她不能去想。
要是她再努力一點點,再堅持一點點,直到草神收歸祂的權柄,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沙沙,草葉擦過靴子的聲音逐漸接近,最後在石竹背後不遠處停下了。
那一瞬間,溫熱的眼淚好像被什麼委屈擠壓一般,湧出了眼眶,滴滴答答的從石竹的下巴滴落到面前的墓碑上,滲入了木頭的縫隙裡。
身後來的那人沒有出聲,石竹也沒有回頭。
但是盡管石竹把抽泣聲壓得很低微,但在這種人迹罕至隻有風聲的地方,還是好像如絲纏繞在耳畔一般。
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更或者一兩小時。石竹分不清到底過去了多久,她的情緒這才平複下來。
她感覺眼圈周圍滾燙熱辣,不用想都知道應該已經紅腫了起來,嗓子中也好像有什麼在堵着一樣,張口艱難。
石竹背對着身後的人,嗓音低啞帶着很重的鼻聲問道:“你怎麼上來了?”
“嗯……大抵是覺得今天天氣很好,我也想來看看我祖母吧。”艾爾海森冷靜的聲音回複道。
石竹側過一點頭,餘光打量着身後的他。果然看見他停在一塊老舊的墓碑前,手指搭在其上。而那塊墓碑,上面甚至已經開始長起了蘑菇與青苔。
石竹知道艾爾海森的祖母,那是在他少年時期便逝去的唯一的親人,也是她在教令院喜歡上他之後拐彎抹角打聽出來的有關他的消息之一。
人總是一種很難共情的生物,那時候的她,父母俱在,妹妹健康。對于艾爾海森的身世,她隻有一種憐惜與同情。雖然理智上知道她對他不過是個陌生的同學,但那時感情上腦的她還是出于一種莫須有的優越,時不時對他投以自以為關愛的視線。
還好,她是個膽小鬼。沒有真的貼臉上去,不然她真的不想再在這輩子看見他了!
想到自己以前做過的蠢事還有現在的處境,石竹擦幹臉上的淚痕,總算轉身面對艾爾海森了。
感情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明明以人類的審美來看,人哭過之後的樣子真的很醜。但在感情的加持下,艾爾海森看見石竹淚意殘留的臉龐,第一反應居然是心髒感覺到窒息與不舒服?
真是敗得徹底……
“回去吧,之後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艾爾海森強制的對石竹說。
石竹眼睛帶着淚水洗過的水潤,疑惑的歪頭,皺眉。
“嗯……這算得上來自上級的潛規則,不能拒絕。”艾爾海森繼續硬邦邦的說。
“我都打算退休了,你居然跟我說你是我上級?!你要不要打開自己的腦子看看,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石竹操着自己沙啞的嗓子就開始怼人,心裡的郁意也随着這一通喊給散了出去。
她氣鼓鼓瞪着艾爾海森,像一隻河豚。
艾爾海森目不轉睛的盯着石竹,隻一瞬間,眼神便柔和了下來,說:“我當你飯票可不可以?支持白嫖。”
語氣太柔和了,瞬間讓石竹懷疑面前的人換人了。她的眼睛瞪得更為巨大,死死的盯着艾爾海森的面皮,試圖找出一絲破綻。其間,還抖着嗓子問:“你、你沒事吧?不是被什麼怪東西奪舍了?突然說話這樣,嗓子也哭啞了?”
大概不解風情是石竹生來便有的天賦吧,這一番話讓艾爾海森的神色又冷沉了下來,語氣又變回硬邦邦,說:“快點答應,不然我回去之後就給你下套。”
石竹瞬間松了口氣,撫着胸脯低語:“這才是我認識的艾爾海森嘛……”
完全沒有在意說的内容呢~兩次都差不多,但沒反駁也不抵抗,是真的沒聽見……還是默認了?
艾爾海森不清楚,但他隻知道,卡維可以趕快趕到雀麗絲那裡了。至于卡維本該得到的那部分錢……嗯,折合給雀麗絲吧!剛好讓她來把卡維直接帶走,都吃幹抹淨了,不負責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想着想着,艾爾海森不自覺的唇角上揚。面前的石竹更不解了,在他走神的時候悄然走到了他面前,動作極快的動手,唰的捏上了艾爾海森的臉頰,使勁揉捏了幾下。
“怪了,這手感是真臉啊?”左摸摸,右摸摸,神色探究的打探着。
不動聲色回神的艾爾海森低低垂頭看着對他動手動腳的石竹,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把手環繞到她身後,然後冷不丁的開口說:“衆所周知,調戲别人是會有被調戲的風險的。所以,這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欸?”石竹驚愕,腳步頃刻就想往後退,但撞上了艾爾海森環于她身後的手臂,直接送貨上門,被锢住了。
艾爾海森往前一拉,低了他兩個頭左右的石竹直接撞上了這人的胸口,DuangDuang的,很、很有彈性……
石竹一擡頭,就對上了這人勢在必得的視線,加上這難得的男色……拒、拒絕不了……
但是!她剛哭過啊!臉頰黏糊糊的!這人怎麼一副想下嘴的樣子!還有這裡是墓地,白日宣淫,成、成何體統!
雖然這樣想,但當他低垂下頭的時候,石竹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沒有避開。
溫熱軟和的觸感,沁透衣襟侵染過來的溫度,都在向石竹宣告,她正在做什麼。
死去者停留在原地,但活人還得向前。
生機、熱烈、固執,冷靜、理智……這些是她面前這人的底色,也是她向往的本質。
所以,接納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