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總是開始得莫名其妙又迅速,在阿賈克斯失蹤的那三天,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流言開始迅速流竄。
等薇格知道的時候,一切好像都已塵埃落定。海屑鎮的人都認為,阿賈克斯是因為她才離家出走。
澄清沒有意義,因為她作為一個外來者,一個落魄貴族小姐,這裡的人沒有誰會聽她說話,除了……阿賈克斯。
深夜,薇格怔忪的斜靠在床頭,眼神漸漸由盯着天花闆轉移到了窗外。
至冬的氣候一直是風雪交加的,少有見不到雪的時候,這個時間點也是這樣。
風在外面呼呼地吹着,室内外的溫差讓玻璃窗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透過這層寒霜,薇格看着外面的一片雪白,心底不自覺開始期待一抹溫暖的橘色。
她知道,在海屑鎮中,唯有他真正的接納了她。
所以,在阿賈克斯回來之後,薇格雖然嘴上說着沒有意義,但是她的心底還是不斷騷動着。
她想親眼看看他,看看這個她尚未承認的朋友。
這天夜裡,海屑鎮的環境一如以往,風不斷卷着雪花吹打着周圍的一切,一個披着灰鬥篷的身影出現在了雪地裡。
她腳步蹒跚,緊攥着披風的指關節通紅通紅的,額際雜亂的發絲在風的拂動中遮蔽着她的視線,幾乎讓她迷失在這風雪中。
還好的是,這裡是海屑鎮,一個她不熟悉但是是人類聚集地的地方。
所以,她很快在地面找到了隐約的路面,沿着路面,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走到這所她僅僅拜訪過一次的房屋面前的時候,她頓住了。
四周唯餘風雪呼嘯聲,除此之外,寂靜無比。
薇格眼睛盯了一會兒阿賈克斯家漆黑的窗戶,心底微歎,想到自己莽撞的舉動,心底的悔意好似洶湧的海潮一般,瞬間讓她開始對自己大加批判。
她真是一個蠢貨啊……
薇格攏了攏自己的披風,在鞋底粘着的雪花融化中滲入的冰冷提醒下,她轉身打算離開了。
長筒靴深深淺淺的踩着咯吱咯吱作響的白雪,在逐漸失溫的四肢催促下,她加快了腳步。
在她離開了一小會兒之後,本來寂靜無比的房子突然有了一些細微的動靜,門扉吱呀開合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了風雪中。
一身黑漆漆的人看着雪地上殘存的腳印,疑惑的嗯了一聲。
但他沒有在意,畢竟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邁步向前走,在風雪掩映中,恰好跟薇格回去的方向重合了。
但雪太密太大,本來殘存的腳印已經被掩蓋了。
所以,他沒發現。她也沒發現。
薇格回到自己家之後,輕輕打開門,鋪面而來的溫暖熱浪讓她一僵。她試探探頭向内一望,安身穿睡衣,披着一塊毛茸茸的毯子正坐在火邊好整以暇的翻看着她白天留在這裡的書。
安頭也不擡,眼睛依舊盯着書本,随手推了推身旁邊幾上的水壺,冷靜地問:“回來了?”
薇格心底的悔意此時達到了頂峰。她低低嗯了一聲,在門前脫下沾雪的靴子,把它整齊的擺放在門口,穿上突兀出現在門前的毛拖鞋,踢踏着走了進來。
在薇格倒出一杯熱水正喝着的時候,安冷不丁擡眼:“看來沒有達到目的啊?”
“噗咳、咳咳……”薇格跟安對視了,然後飛快移開視線,抽出手帕擦拭幹淨唇邊的水漬,低聲無奈極了:“既然知道,你還嗆我?”
“哼!”安利落合上書本,眼睛直直盯着她,不滿的說:“知道歸知道,但我很生氣,你知道嗎?”
“知道……”薇格低頭試圖避開安灼灼如火的視線,但安可不會如薇格所願,把這件事過去!
“薇格,我知道阿賈克斯很好,應該也很符合你朋友的定義。但是!你不該在這種風雪天瞞着我一個人外出去找他!你知不知道萬一回不來會發生什麼?!”安很生氣,生氣到連小姐的後綴也沒有了。
薇格理虧,一直默不作聲,雖然她也知道這很像一種沉默的反抗。
“至冬在每個風雪季都不缺變成冰雕的人!!”安強調,生氣的又給薇格倒了一杯溫水,然後……提出了她藏着的藥壺。
薇格臉色大變,腳步噔噔的就開始後退:“不、不至于!”
安神色平靜,就這麼看着她招了招手,說:“過來,喝藥。”
“嗚……”薇格後退的肢體凝滞,面色扭曲的盯着那個深棕色、已經開始散發緻命酸苦味的藥壺,天藍色的瞳孔一片黑沉無神,高光也逃開了。
薇格往前走,腳步沉重得好似灌了鉛,一步一挪。
“快點,逃避是沒用的,早喝晚喝都得喝。”安這句話對薇格來說實在是至理名言。畢竟現在不喝,之後生病了還是得喝,還喝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