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是彩色的。

映出人臉也變得炫目起來。孔雀的羽毛，烏鴉的羽翼。

好像是彩色玻璃做的畫像。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我失去體面，法亞爾，我和你不同，我不會為情緒左右，我愛我過去的生活，這不代表我要表現出憂傷。”瑪麗安祈禱完畢後才睜開眼睛。

她的眼睛明亮如夜空中的繁星，法亞爾厭惡這雙眼睛，她太美好了，美好的讓欲望變得猥瑣，讓理念變得狼狽。

一個女人，一個他曾經完全不在意的女人。

她不進攻，也不防備，隻是安靜的呆着。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一種反擊，她的生命力就是一種防備，一把利劍。

人們愛戴她。她暫時死不了。

法亞爾注意到瑪麗安脖子上的汗珠，看着她臉上小小的絨毛，一個女人，一個和他有着相同血脈的女人。

原來，這個不起眼的女人也是對手。

法亞爾覺得一陣惡心，天旋地轉。

他重新看向神明。

太難受了。法亞爾發現，他難以超越這個女人，他可以殺死很多人，唯獨動不了她。

可為什麼就是不敢動手。

瑪格麗特公主，從來不在意蝼蟻，她不在意。

“從泥土裡長出來的女人。”法亞爾說。

“是的，我是從泥土中爬出來的，我還要攀上高峰呢，我沒有多少野心，我的願意就是大多數的人的願望。”瑪麗安站起來，“你知道嗎，神明告訴我一件事，祂說，祂會站在大多數人那一邊。”

“住口，女人，你不過是低賤的野丫頭。來自不知名的鄉野。”法亞爾聲音顫抖，他一把拉住瑪麗安的手。兩個人靠的很近，幾乎要貼在一起。

瑪麗安絲毫不懼，她笑着望着法亞爾，嘲弄他的狼狽。

“我和你一樣，是神的後代。為什麼你就高貴一些，因為你覺得自己是男人，得了吧，那個時代早就過去了，伊瑞歐家族也學乖了，你卻渴望回到一個尊從男性的王朝，就連曾經傲慢的國王亨利也開始享受最狗的樂趣。”

瑪麗安甩開對方的手。

“真可笑。”

法亞爾恢複了鎮定，可呼吸還是有些急促。他恐懼，他不安，他望着瑪麗安。

“不要擋在我的面前，我會像除掉奧斯頓一樣除掉你。”法亞爾的語氣平靜如水，冷淡的眼眸如同冬季的湖面。

瑪麗安靠近一點，語氣暧昧起來。

“我親愛的兄長，你殺不了任何人，你渴望得到愛和認同，可惜，你永遠隻能站在我們身後。”

“我會殺了你們，你，還有亞伯特，母親，和逃走的奧斯頓，所有人。”法亞爾輕柔的說。

“是的，我等着。”瑪麗安貼近法亞爾。

法亞爾掐住瑪麗安的脖子。

瑪麗安連心跳都沒有加快。

她的肌膚柔軟，濃密的卷發細軟如絲綿。一雙小貓一般的大眼睛，明亮的，閃動着光彩，十分耀眼奪目，這個人散發着動人心魄的魅力。

法亞爾嫉妒這魅力。

他和奧斯頓比起來總是暗淡無關。像是一隻平庸的麻雀。

一個來自鄉野的女孩也勝過他。

法亞爾莫名其妙的感到酸楚。他在意自己的容貌，在意他人的評價，在意目光，更在意實力。他多麼想成為萬衆矚目的神啊。

當第一次發現時空的秘密時他是多麼的自豪。

可以改變命運的力量，超越生死的力量，可惜，在絕對的壓迫面前，不值得一提，原來，一切都是注定的。

“法亞爾，你為什麼從來不看看你自己。”瑪麗安說，她的喉嚨艱難的吐出一句話。臉上氣定神閑。

“看看我自己，是啊，我會成為新世界的神，你們将會成為我的祭品。”法亞爾送開了手。

瑪麗安松了一口氣。

她聞到法亞爾身上的松木味。

“多希望你不曾傷害過我，我不是聖母。”瑪麗溫柔的說，她伸出手，撫摸法亞爾的臉，“這樣的話，我會原諒你。”

*

激怒法亞爾之後瑪麗安遭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囚禁。法亞爾并非心狠手辣的人，他不适合當一個野心家，在關鍵時刻，他變得天真偏執。

瑪麗安為此感到可惜，同時也感到不安。

他像愛德華.曼克司提，像瑪麗安曾經的哥哥。

看着他滑入深淵。

瑪麗安細數着死亡的降臨。

這一次她有所準備，在權力面前，人必須沒有心。

亞伯特暫時還活着，母親大概也是。格林還躺在法亞爾的祭台上，日日夜夜遭受着折磨。還好他的身體很難腐爛，由于他曾經充當過神的容器，格林現在成了這個時代最接近永生神族的存在。

瑪麗安真正要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無辜的平民。

為了實現成為神的目标。

法亞爾會不惜一切代價。

他拿活人實驗，靠着暴力占有小貴族的礦場，放任天神會搜刮财産。短期看他将權力集于一身，既是皇權也是神權。

但這無異于飲鸩止渴。

法亞爾會給法蒂大陸帶來更大的動蕩。

瑪麗安被鎖在自己的房間，不過她還是找到了方法和外面聯絡。宮中的幫傭們很樂意幫忙，冒着生命的危險傳遞着消息。

“他永遠也不清楚艾諾的意義。”瑪麗安想起那個被殺死的女孩。

法亞爾做出的一個錯誤。

艾諾不會供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也不會成為證人。更不會使皇帝起疑心。小心謹慎的法亞爾其實什麼也沒有藏住。

“真蠢。”瑪麗安說。

瑪麗安泡在水池裡，等待着鐘聲。

十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