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雨水總是細密綿柔,落在身上又好似帶上了冬日沒有卷成雪花的不甘,于是靜悄悄地趁所有人不注意落在肌膚上,奪走了人的一點溫度。
這本就是萬物勃發的季節,春暖花開的同時,會讓人生病的黴菌也在肆意生長。
花正在給少年處理傷口。
傷痕遍布全身的少年平時根本無法做到自己養護,讓本就脆弱的身體雪上加霜,昨晚就因為傷口發炎而發起高燒。
他已經燒得迷迷糊糊,嘴裡不斷嘟囔着話語。花湊近了聽,原來是想要活下去而發出的碎碎念。此外還有一些其他花聽不懂的語言。
忙活了好久終于處理好傷口,花給他換上幹燥的紗布。
“又是……你。”少年昏昏沉沉蘇醒過來,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後呢喃說道,“如果不是你……”
花疑惑扭頭,“怎麼了?”
少年不再言語。
花又替他打開一扇窗戶通風,确定這個距離就算下雨也不會濕潤他的傷口才放來。
“現在已經完全進入春天了,等奈落身子好一些,我扶着你去外面看看花如何?”花笑着問道。
“花……有什麼好看的呢?”少年嘲諷了一句,“我這樣的身子……能否活下去……都不一定……”
“會好起來的。”花打斷了少年的自怨自艾。
她伸出手,輕柔地放在了奈落的額頭上溫柔地撫摸,好像是對待花朵般溫柔。
“奈落有着與衆不同的求生欲望和想法,意志力更是堅強。這樣的奈落,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明明隔着紗布,奈落還是感受到從巫女手掌心透過紗布傳遞而來的溫熱。
溫柔地撫摸好似落被風吹落在額頭的花朵,過分柔軟的觸感叫他的五髒六腑下垂,泛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抽搐。
真讨厭……分明自己所有的災難都是由眼前這個巫女帶來的。
以人類之軀就能夠欺騙鬼蜘蛛和蝮蛇的奈落憎恨着名為花的巫女。憎恨她為什麼不一次性将鬼蜘蛛殺了,而是讓其留着一條蜘蛛腿好過來找他尋仇,又被鬼蜘蛛死後的怨念詛咒靈魂,成為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觊觎四魂之玉如何,将鬼蜘蛛和蝮蛇推出去送死又如何,期間妖怪們殺死多少無辜的人類又能如何?
奈落就是這般天生的惡人,理所當然地将所有的惡意宣洩出去,就算淪落到四肢無法動彈的地步,想到的也是更多的惡念。
窗外下起的綿密的春雨,奈落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幹燥溫暖的被褥覆蓋到了身上,奈落唯一能動的眼睛微微轉眸,對上的是那絢爛如花海的眼眸。
如此溫柔,比窗外的春雨還要細密柔軟,夾雜着櫻花樹掉落的花瓣點點滴滴落在肌膚上,帶來一陣陣奈落熟悉的癢意。
又來了……這樣惡心的感覺,這種好像五髒六腑都被對方牽動的不适感。
瞧着巫女花轉過身後披散下來的栗色長發,奈落覺得肌膚的癢意彌漫到了心髒。
真想……把這礙眼的長發剪了!
“好好休息吧,我下午再來看你。”花收拾好東西後,扭過頭對奈落道别。
“……嗯。”
花離開了房間後,就和桔梗一起去檢查田地。
開春後,天氣一直都很适合種植,想來是去年的初雪有了作用。
緣一還是和從前一樣安靜,隻是多了幾分好動,正目光好奇地盯着油紙傘外降落的春雨。
他從襁褓裡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一絲春雨。等被泛着涼意的雨滴砸中了手掌心,眼裡清晰地透出迷茫來,似乎在疑惑為什麼抓不住。
“噗嗤!”抱着緣一的楓忍俊不禁,“哈哈哈,緣一傻呆呆的,真可愛。”
檢查完田地的桔梗和花為村民們帶來好消息。
今年的土地很肥沃,說不定收成會比往年多上一兩成。
村民們喜不自勝,渾身充滿幹勁恨不得現在就跑進田地裡耕種。如果不是兩位巫女用防止生病的話勸着,早就撸起袖子跑出去了。
不過就算不耕種,村民們也有其他要忙活的事情。
大家忙碌了一個白天,到晚上實在看不見的時候才回到家中找點吃食。
神社還差一點修繕完,明天就能把四魂之玉放回去。
桔梗将裝有四魂之玉的禦守交給了花。
這段時日兩人都會進行不定期的更換禦守,算得上是以防萬一的障眼法。
檢查一番禦守上的術式,确認沒有問題後,花才放入懷中。
“奈落的傷如何了?”桔梗問道。
“有了好轉的趨勢,隻是其中被詛咒的部分……”花說到此處,微微歎氣,“那是滲透靈魂的詛咒,很棘手。”
桔梗點頭,随後不經意地問:“應該是鬼蜘蛛死後用怨念化作的詛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