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見城内,侍從們來來往往地收拾一片狼藉。
滿地的血污散發出強烈的鐵鏽味,偏偏這些血污像是刻入地面般怎麼擦拭也擦不掉,除了增添污濁外沒有任何作用。
而在這些血污上,還有一層更加鮮明豔麗的紅色。
侍從們誰都不敢說話,戰戰兢兢唯恐打擾了房間内保持安靜的城主。
一年前,城主抱着一位昏迷的巫女回到人見城。
對于這位巫女,城主看得很緊,幾乎每日都要前去房間坐在巫女的身邊。有些時候還會接替侍從手中的毛巾為巫女擦拭面頰。
某一段時間裡,城内遭了惡鬼,甚至潛入府邸。還是城主大人請了除妖師出面才将惡鬼斬殺于太陽底下,又命令在人見城周圍種植紫藤花。
侍從隻聽說,那惡鬼是為了奪走巫女。
為什麼可以肯定是“奪走”而非“殺死”呢?因為當時的惡鬼已經在巫女的身邊了,殺死昏迷中的巫女輕而易舉。
但偏偏惡鬼沒有那麼做,隻是想要背上巫女立刻離開。如果不是守衛發現不對勁,早就被惡鬼得逞了。
思緒發展到這裡,侍從突然打了個寒顫。
就在昨天夜晚,巫女終于從一年的昏迷蘇醒過來。
城主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房間,之後讓所有侍從離開留下他們二人單獨交談。
之後的事情……
侍從擦拭地面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還是和之前一樣,這些血污如斑駁一樣遍布木質地面。哪怕侍從花費九牛二虎之力也擦不幹淨,隻能眼睜睜看着最上層鮮豔的紅色覆蓋住污濁,然後刻入地面。
昨夜侍從們離開後沒過多久,房間内就響起巨大的響聲。
那可怕的氣息壓得城内所有人喘不過氣,隻能躲在遠處膽戰心驚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
待聲響回歸平息,太陽已經從地平線升起來。
膽大的侍從小心翼翼地前去查看,發現那裡已經成了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鐵鏽氣息。
而城主則是站在血污的中央,原本得體的衣服經過一夜的打鬥後成了碎步。透過那些布料,侍從甚至看見了深可見骨的可怕傷痕。
而造成這些傷痕的,則是城主緊緊握在手中還不斷滴落鮮血的匕首。
“城主?”侍從小聲詢問,生怕驚擾了對方。
少年城主這才緩緩轉過頭,露出那雙狹長的眼眸。
那是怎麼樣的眼神呢?
怨念、憤怒以及那黏稠如沼澤根本無法讓人看清的扭曲情緒。如同一隻披着人類皮囊的邪祟終于無法忍受扭曲的詛咒而放棄隐藏般,隻是接觸一眼就讓人遍體生寒!
饒是大膽如侍從,也被吓得渾身冒冷汗,慌張地磕頭謝罪。
然而城主隻是丢下一句“清洗所有血污”的命令,就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就是如此,太陽高升,金色陽光灑滿地面。
再次去禀告的侍從才驚覺,城主大人竟然就這樣帶着滿身的傷痕一動不動一個多時辰。
頭頂的飛鳥滑過天際,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那白熾的痕迹好似将天空一分為二,簡直比手中的匕首還鋒利。
少年城主的凝視着手中的匕首,似乎又看見了巫女毫不猶豫劃破手腕用鮮血布陣的畫面。
胸腔中燃燒起劇烈的火焰,鬼蜘蛛的蠱惑又一次回蕩在腦海裡。
“殺了她……吃了她……将她所有的視線掠奪,讓她連最後絕望的呼救都做不到……”
奈落:……
鬼蜘蛛:“她可曾心慈手軟?她可曾因為救過你的性命而注視你?她可曾有哪怕一刻真正地将你看在眼裡?”
“奈落……不要再猶豫了。你可以用同樣的招數欺騙鬼神,蠱惑惡鬼,利用人類的貪念去達成任何你想要的目的,可你始終無法做到欺騙她和蠱惑她。”
“你始終看不清她的欲念,既然如此何不殺了她呢?”
“我沒有猶豫。”奈落說道。
他如此笃定,可是在不假思索後的瞬間,又産生出些許的躊躇。
奈落有很多次機會殺死她,可總是尋找出了無數的借口。
鬼蜘蛛笑了,似乎是在嘲諷奈落身為人類的另一半那該死的懦弱。
“奈落……這是你的欲念。遵從本心吧,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破壞她志高的信仰,詛咒她高尚的靈魂,動搖她堅定的内心。”
“隻要做到這些,你就能夠得到欲念裡所有的一切。”
“哐當!!!”
匕首折斷,清脆的聲響如斷裂的琴弦,生生将某種紐帶崩斷。
“咳咳!!!”
終于從人見城離開的花咳出鮮血。
這具身體本就因為獻出血肉換取靈魂而虛弱不堪,為了離開人見城和奪回紅衣更是用鮮血布陣。如此超負荷的運作,竟然反噬到了靈魂。
花靠着一棵樹木喘息,花費許久才将胸腔中的疼痛壓制下去。
一隻蝴蝶停留在眼前的花朵上,輕輕點了幾下又扇動翅膀離開。
隻是短暫休息片刻,花又重新站起來。
要趕緊回去。她信任桔梗不會因為奈落的謊言憎惡自己,卻無法否認奈落是一個可以對所有人痛下殺手的陰狠性格。
桔梗帶着四魂之玉去世已成為事實,花就必須趕緊回到村莊解開犬夜叉的封印。
還有楓和緣一,她們隻是孩子而已。村莊内沒有了守護巫女,這兩個孩子将來面臨的危險不可估量。
攙扶住樹幹,花一點一點地往前走。
隻是她并不熟悉這一邊的地界,隻能召喚出小妖怪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