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口罩掩着口鼻,抑制不住地輕咳,一雙眼睛沉靜無波,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門口望着他們。
果然是忍足侑士那小子。
片桐紀久莫名有些不爽。
可看到這孩子生着病虛弱的樣子,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最看不得人生病了。
他從他臉上移開目光,把視線投向自己可愛的女兒,可女兒的舉動更加讓他沒眼看。
小彩站在侑士身邊,大約是被他要求要保持安全距離,離他有三步遠。
她圍着他轉來轉去的,就像小狗騎士圍着她轉來轉去一樣。
忍足侑士的目光在她濕潤的眼眶周圍打着轉,他眉心微蹙,語氣笃定極了:“小彩,你哭過了。”
片桐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确實哭過,睫毛到現在還是濕漉漉的,弄得她的手也沾上了些潮氣。
他下意識想要擡起手給她擦擦臉,最終卻隻是動了動手指,手依舊貼着身側的衣料:“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哭?”
小彩茫然地皺起臉,她也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哭。
是因為沒能得到的那兩顆糖果,還是因為當時沒能接住那片花瓣?
她懵懵懂懂地想着,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出答案。
忍足侑士似乎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他終于把自己背着的那隻手從身後移到小夥伴面前,交給她一隻精緻的紙袋。
“本來昨天就該給你的,可是昨天忘記了,”他的聲音壓在口罩裡,聽起來有些悶:“等我好起來了再去找你玩。”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你可以寫紙條給我,就像之前那樣,如果我沒有在休息的話,會把窗戶開着的——寫什麼都可以。”
小彩接過紙袋,重重地點點頭。
她喜歡聽侑士說話,和他待在一塊兒,她的情緒總是會平靜許多。
忍足侑士避開花枝上的刺,折了一朵淡粉色的月季花給她。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他抑制不住喉間的癢意,輕咳了幾聲:“不要再哭了,眼睛會腫的。”
片桐彩捏着那朵月季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忍足和美俯下身,似乎和兒子說了些什麼,他從她手中抽出那個疊得整整齊齊的信封,消失在半開的那扇門裡。
……
片桐彩回到家後,立刻去洗漱台前洗了把臉,情緒似乎也好轉許多,這倒叫片桐紀久松了口氣。
他問過女兒中午想要吃什麼以後,就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小狗騎士緊緊地跟在小彩身邊,搖頭擺尾的活潑樣子叫她忍不住摟住它挼了好一會兒。
蓬松柔軟的毛毛總是能讓人心情變好,她帶着小狗騎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攥着那朵淡粉色的月季花,目光在房間裡睃巡了一陣,終于在架子上找到了一個漂亮的小瓶子。
她小心翼翼地在瓶子裡倒了些水,又小心地把花枝塞進去。
小狗騎士湊過來嗅了嗅,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它的尾巴歡快地晃着,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小彩的心情也很好,她對着安置好的小花瓶拍拍手,轉頭又翻看起那隻精緻的小紙袋。
她很好奇侑士給她帶了什麼樣的伴手禮,紙袋在她手中緩緩展開,發出“嘩嘩”的響聲,騎士似乎也很期待,趴在她身邊清脆地叫喚兩下。
小彩把臉湊近紙袋口往裡看了看,伸手從裡面掏出一盒糖果,再掏一掏,又掏出一枚可愛的卡通發夾。
糖果是地區限定的口味,是她前些天說過想要嘗一嘗的那種。
她盯着锖色的糖紙看了一會兒,撚起一顆拆開放進嘴裡。
清爽的熱帶水果味在口腔中彌漫,片桐彩愉悅地舉起那枚發夾。
這是地區限定的《小羊警衛隊》發夾周邊,必須要按照規定路線集章抽獎才能獲得,是活動的三獎。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又在紙袋裡掏了掏,果然掏出一張《小羊警衛隊》的光栅貼紙。
貼紙上的小羊随着她的動作變換着表情,一會兒面無表情一會兒笑眯眯的,看着可愛極了。
她拿起紙袋,準備找個地方妥帖地放好,小狗騎士卻突然撲了過來,把她又撞倒在柔軟的地毯上,紙袋也随之傾倒。
“嘩——”
一堆光栅貼紙從紙袋裡散落出來,小彩一張一張地撿起。
她一邊撿一邊數,算上她剛才拿出來的一共有八張。
八個參與獎,一個三獎,侑士是不是運氣不太好呢?
她抱着紙袋,一時之間也說不上心情的好壞。
參與一次集章,按照路線走下來需要二十分鐘左右,侑士參與了九次,那就是九個二十分鐘。
九個二十分鐘是多久呢?
小彩不會算。
但是她知道差不多是她看九集《小羊警衛隊》那麼久。
她從來沒有一口氣看過九集《小羊警衛隊》——爸爸和姑姑不讓,所以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多久。
侑士真好。
小彩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胸腔裡熱乎乎的,像是在冬天最冷的時候吃了一隻熱烘烘的烤紅薯,暖意從心口蒸騰到眼眶。
她好像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