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在這座神社長大,對于神社的每一處都了如指掌,甚至比在這裡供職的神職人員都要熟悉得多。
她吃了幾片曲奇餅,核桃的酥香在她口中久久未散,她舔了舔唇,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桌上還未動過的零食。
吃不下了。
消消食去吧。
片桐彩扶着小幾站起來,穿好鞋便跳下檐廊,往前院走去。
她方才待着的地方是神社的後院,離前院稍微有些距離,順着青石闆路一路往下走,看到第一個蹲坐着的兔子雕像的時候,前院就到了。
小彩興沖沖地跑到兔子雕像跟前,摸了摸它的臉頰。
片桐家神社的主祭神是大兔大明神,也就是霓虹神話裡的那隻“因幡之白兔”,因而神社裡到處都是兔子的塑像。
小彩是在兔子的包圍中長大的。
大家都說她的白發是大兔大明神喜愛她,賜予她的禮物,可離了神社以後,這件禮物卻成了一種負累。
小彩也曾求過大兔大明神,希望大兔大明神能夠收回這件禮物,可惜失敗了。
不過她和大兔大明神說過話,就在這裡。
大兔大明神的聲音很可愛,像小孩子一樣。
祂甚至還給了她幾顆甜蜜的糖。
隻不過後來無論她來和大兔大明神說多少次話,大兔大明神都再沒給過她回應。
再後來她就不能說話了。
小彩一邊摸着兔子雕像的耳朵,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念道:‘兔子神,兔子神,我什麼時候才能開口說話呢?’
她等候了一會兒,照舊沒能等來大兔大明神的回應,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态,畢竟神明也是很忙的,不可能成天圍着她一個“信徒”轉。
要是她繼承奶奶的衣缽,成為神社的宮司的話,是不是就能經常和大兔大明神說話了呢?
小彩眨巴眨巴眼睛,腦袋裡奇奇怪怪的想法悄悄地發了芽。
她并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她到底是個小孩子,小孩子都愛玩,前院叮叮咚咚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提起裙擺,迅速沿着青石闆路往坡下跑去。
鞋跟踩在地闆上“笃笃”作響,與前院的音聲一唱一和,聽起來倒也不難聽。
片桐彩穿過鳥居,一蹦一跳地來到神社的一座屋子門前,在門口悄悄往裡探了探頭。
神社裡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儀式,她盯着門内舞樂的人看了一會兒,是祈福儀式。
她才扒着門看了沒兩分鐘,就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了起來。
小彩被這突然襲來的觸感吓得背都僵住了,一點兒也不敢動彈。
“小朋友,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穿着巫女服的年輕女人柔聲問道:“是和家人走散了嗎?”
片桐彩連連搖頭,‘我就住在這裡呀,這是我家,我聽到這裡有聲音就過來看看。’
年輕的巫女看不懂手語,卻也明白了她大概是不會說話,她抱着她就往外面走,一面走還一面絮叨着說“一定會幫她找到爸爸媽媽”之類的話,熟練得叫人心疼。
最近正值暑假,來這裡遊玩的遊客很多,每天都會有調皮的孩子到處亂跑找不到父母,巫女大概是把她也當成那些調皮蛋中的一個了。
小彩沉着地捧着臉,小大人般歎了口氣,她不再掙紮,就這麼被巫女端了出去。
她被巫女摁在臨時用辦公室改成的兒童走失中心裡坐下,又在巫女的監督下寫下自己的姓名、年齡、爸爸媽媽的名字,這才得到了片刻的安甯。
她剛想悄悄從門裡擠出去,就被一雙大手夾着她的腋下舉了起來。
“哎呀,這不是我們的小彩嗎?你回來啦?”
如洪鐘一般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小彩捂住耳朵,苦着臉委屈巴巴地望向這個中年大叔。
“噢噢,伯伯聲音小一點,”日永千彰壓了壓嗓子,“小彩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在自己家裡也會走失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彩伸手比了一個大大的叉,一臉控訴:‘我是被一個姐姐抱來的,沒有迷路。’
“嗐,那是新來的巫女,不認得你,”日永千彰順順她的頭發,“伯伯帶你出去逛一下?剛好還能叫那些新來的孩子們認認臉,免得你又被送過來了。”
小彩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日永千彰抱着她往外走,他的個子很高,小彩坐在他的臂彎裡,視野範圍也變廣了,神社裡的每一處陳設盡收眼底。
雖說鳥取旅遊業在四十七個都道府縣排名倒數,但也不是完全沒人來旅遊。
片桐家的神社在這裡倒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旅遊景點,再加上大兔大明神緣結神.的名号,每逢節慶假日,這裡還是挺熱鬧的。
賽錢箱前等着參拜的人大排長龍,抽簽處也有不少人簇在一起,從他們的面部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們簽運的好壞。
巫女販售的禦守也很受歡迎,尤其是神社特色的兔形禦守,小彩看見好多人手裡都有。
據說她家神社的禦守很靈驗,既能保佑平安也能加深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加深緣分哦……
她盯着那堆禦守看了一會兒,扯了幾下日永千彰的衣袖。
‘日永伯伯,我想要那個——要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