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用與他動作完全相反的口吻,急切的語調沖上雲霄:“眠醬的精神狀态有問題,七十億外債的負擔讓她開始産生自毀的沖動!這種時候讓她過去,一定會主動引爆炸彈!”
我:“……”
有一說一,雖然是演的,但被自殺愛好者攔着不讓自殺,感受還挺奇妙的。
接收到太宰治的對戲,我立馬配合的扭動起身子,用力“掙紮”,嘗試擺脫桎梏。
為了看上去更真實一點,我還搭上兩句台詞:“放開我,太宰先生!”
感覺說法上沒什麼震懾力,我又補充了一句:“這次是千載難逢讓大家一起重生的好機會!請不要阻止我!”
沒見過這種陣仗,中島敦明顯慌亂了起來。他看看努力掙紮的我,又看看用力阻攔的太宰治,整個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幾秒的猶豫後,少年終于鼓起勇氣向我這邊湊了過來:“請……請不要那麼悲觀!”
七十億的努力我看在眼裡,但可惜不能領情。
“你懂什麼!”瞪着一雙帶着憤怒的眼神,我将沒錢還債的模樣表現的淋漓盡緻,“你有經曆過不分晝夜的被人砸門?!經曆過被人用槍抵住腦袋?!經曆過被威脅還不起就用家人、用身體去還嗎?!我經曆過!”
我當然經曆過。
畢竟上門讨債也是港口mafia工作的一環。
“别來礙事!”壓迫着低吼的嗓音,裝作要砸人的模樣,我“失手”将手中的報紙小道具扔到了少年面前。
正當我演的高興,還想再接再厲一把時,充當我人型座椅的太宰治忽然動了。
他伸出另一隻空閑的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我:“……”
太宰治道:“時間緊迫,沒時間内讧!眠醬的事先放一邊,現在我們能依靠的隻有你了,敦君!”
徹底被趕鴨子上架的少年面露苦色,他的視線從我和太宰治身上移開,落到了面前的報紙上。
畢竟就像太宰治說的,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他了啊。
在沉默蔓延之前,太宰治再度開口:“沒關系的。”
男人的聲音沉穩,帶着一股無法抗拒的魔力,令人不自覺的信賴。
他笑着,對少年說道:“相信我,對我們武裝偵探社來說解決這種小争執,簡直易如反掌的,阿敦。”
*
七十億最終還是被忽悠的走了出去。
蹲在花壇後,我和太宰治一人露出一個小腦袋。
“我剛才是不是演過頭了?”目光随着七十億的背影而動,我壓低聲音輕聲說道,“他之後不會對我有什麼奇怪的誤解吧?”
“咦,難道說是騙人的嗎?”聽見我的自語,太宰治眼角含笑的挑了挑眉,“國木田可是都誤會,以為眠醬是為了包養我才欠了七十億。”
那似笑非笑的模樣,配合略帶抱怨的口吻,居然給人一種嬌嗔的錯覺:“我的名譽都受損了呢。”
我:“……”
好在,對于太宰治時不時抽風的撒嬌表現,我已經有了一定免疫力。
翻過一個大大大的白眼後,我冷笑的反駁回去:“少來,你本來也沒那種東西。”
被我的話語傷到,太宰治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黯然失色的歎了口氣,委屈的神情轉眼爬上臉頰:“原來在眠醬心裡我是這樣的人啊……”
我不為所動:“太宰先生,請你有點自知之明。”
七十億少年不清楚,我還不了解嗎?
太宰治就是個超級大混蛋!
我嗤之以鼻的說道:“遠的不提,就說今天。你口中會帶來偵探社的大老虎呢?我怎麼連根毛都沒瞧見?”
雖然接受了自己被騙來的事實,但我可沒忘某人滿嘴亂跑的火車!
“那個啊……”經過我的提醒,太宰治目光一轉,笑眯眯的看向渾身僵硬,正努力和炸彈魔對峙的少年,一片坦蕩道,“你不是見到了嗎?”
注意到他所指的對象,我視線緊跟的一同看去,眉頭不自覺輕輕皺起:“你的意思是,他是老虎?”
見我有些不明所以,太宰治再度貼心的撿起解說員的身份,向我解釋道:“中島敦,異能力為『月下獸』,是在我投河時多管閑事救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被太宰治理直氣壯的話無語到滿頭黑線,我打從心底裡開始可憐這位七十億……哦,是中島敦同學了。
忽然,在我視野的死角,太宰治動了動。
他身體前傾,帶着好奇的目光,從側面側身,半個身體出現在我的視野裡:“為什麼?”
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我下意識朝後一挪,卻被對方一把攥住手腕,接着用力一帶。
太宰治的動作很自然,以至于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之間已經離得很近了。
鸢色的眼眸如同牢籠一樣不斷向我迫近,仿佛隔絕了我與世界一般,使我沉溺其中。
再度被美顔暴擊的我差點舌頭打結:“什……什麼‘為什麼’?”
我的窘迫沒能讓太宰治良心發現,他眨了下眼,探究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打轉。
他問道:“為什麼眠醬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我被問的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我知道什麼啊???”
然後太宰治毫無征兆的松開了我。
可是,不等我松一口氣,他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太宰治問道:“所以眠醬為什麼稱呼阿敦為七十億呢?”
我的呼吸停了一秒。
果然,面對太宰治一刻都不能放松緊惕。
那要告訴他嗎?關于七十億懸賞的事情。
我斟酌起來。
我的沉默沒有阻止時間的蔓延。
外面的鬧劇還在繼續,國木田獨步已經“鉗制”住了炸彈魔,後面的戲份還需要太宰治登場。
他沒有時間等我的答案了。
“不知道的話就算了。”從花壇後撐起身體,太宰治雙手插入風衣口袋的準備朝外走去,“我說過吧,對我們武裝偵探社來說解決這種小争執,易如反掌。”
我怔然擡頭,由下往上注視着太宰治的瞬間,我的腦内閃過織田作之助的影子。
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情緒?讓我伸出手,就那麼拽住了他風衣的一角。
……
我知道的。
其實沒什麼好猶豫的。
壓低聲音,我語速飛快的開口說道:“有人懸賞了中島敦七十億,港口mafia接下了任務。”
從對上那雙鸢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一如織田作之助撿到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