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的水塘裡伸出了一隻手,攀住岸邊的岩石。茉莉從水面冒出,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烏黑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蓋住了臉,遠看就像從水底爬出來的水鬼。隻是渾身包裹着一層瑩潤的微光,稍縱即逝。
水池裡的肮髒未曾侵染軀體分毫,連斷掉的骨頭都全部重新接好。
不得不說“系統”的複活技能十分驚人,簡直就是無敵外挂的程度。
爬上岸後,她走到一塊巨石邊。後背靠上去,雙手抱膝蹲下,把頭埋在臂彎裡,一言不發。
【宿主……】
“閉嘴。”
剛經曆完一次死亡的茉莉,此刻一點完任務的心情都沒有,根本不想聽腦海裡那個聲音唠叨。
剛剛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是死了,但靈魂并沒有離開軀體,所以庫洛洛說的那些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不敢想象怎麼會有人說出這種話來,在她的認知裡,幫助他人是很正常行為。
就算是在路邊遇到隻受傷的流浪狗,但凡是個有良心有道德的正常人,也會産生憐憫之心。
這怎麼就要被嘲諷成“救世主”了?
不光是這一點。所謂“知恩圖報”,雖然她沒奢求庫洛洛會報答她,但怎麼着也不該“恩将仇報”吧?
小動物被救了都懂得感恩呢,像庫洛洛這樣把救命恩人殺死的行為,她隻在十惡不赦陰險狡詐的反派身上見過……
額,好像他确實也不是什麼偉光正角色。
想到這裡,茉莉更氣不順了,她怎麼這麼倒黴?攤上個修正反派世界線的任務?
别人家穿越搞情情愛愛,輕輕松松,她擱這拼死拼活,腦袋别在褲腰帶上。
【……宿主,其實你不能用正常眼光來看待目标。】
“系統”小心翼翼地開口,電子音聽起來居然帶上了一絲安慰的感情色彩。
【目标對象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在流星街生活。童年經曆過非人道的事,長大後又掙紮溫飽線上。】
【您來了這段時間,也是親眼,甚至親身體會過了吧,這裡生存環境多麼惡劣,幾乎沒有道德正義、更沒有善意可言。】
成長在和平時代、和諧社會、健全家庭的普通人,在正常世界中可以活得很好。可是,一旦來到“不正常”的世界,自然會“水土不服”。
因為這裡的部分人,根本不能用正常思維來看待。
茉莉還是有些不明白,沒好氣道:“那你讓我救他幹嘛?這不是對他善意麼?”
【宿主,不是這樣的。您救目标對象一不是為了讓他“知恩圖報”,二不是為了對他釋放善意,隻是為了修正世界線。最終目的是為了您自己,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
【說白了,您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無論是目标人物,亦或是其他角色,對您來說,都隻是一項工作任務而已。】
“系統”作為一個程序,雖然沒有感情,但勝在足夠客觀。
它此刻的提示,便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分析。
如同迷霧中亮起的一盞燈,提醒着不要把這裡當做真實,更不能沉溺于情緒,這并不利于她任務的進行。
茉莉靜靜地聽着,逐漸理清思路。
……也對,隻是一群紙片人,一群NPC罷了。自己來做任務本就危險,打遊戲輸了不就是會game over重新再來嗎?
何必跟紙片人生氣?
大不了複活重開呗!
想明白道理後,她内心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重新打起了精神。
“你說得對,系統,沒想到你也有靠譜的時候。”
【當然靠譜,我可是被評過好幾次“優秀之星”的!宿主放心,隻要有我在,一定保你順利完成任務!】
“行了,誇你一句就嘚瑟起來。剛剛發下來的新手大禮包在哪兒?我倒要看看拼了老命換來的獎勵都有什麼?”
……
茉莉拿着系統發放的鑰匙,回到了剛才那處倉庫。
原本隻放置着一張木闆床的空間裡,又多了張長條桌,兩把椅子,一邊還放着個紙箱,裡面裝着大概一周的食糧和些簡陋的生活用品。
把倉庫門關上,她坐到桌子前,拿出一條面包,撕開包裝紙大口吃起來。
折騰了這麼久,都餓壞了。
剛才回來的路上,系統說明,要想完成這條世界線任務,收集事件碎片是關鍵。所以不能離開庫洛洛太遠,不然很難觸發。
茉莉連譏諷帶自嘲道:“面對一恩将仇報的變态,我不僅要拯救他,還得上趕着。真是舔狗都沒我這麼敬業,聖母都沒我這麼無私。”
【……這個目标對象還不算變态,後面那個才是真變态。】
“嗯?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的意思是,宿主有打算了嗎?】
“有,等我休整幾天再說。”
……
流星街中心區。
“出來!小鬼!”
“抓到他就砍去手腳,那小鬼精着呢!”
庫洛洛躲在一座垃圾場的暗處,謹慎地掃視四周。遠處不時有幾個手持槍械刀具的黑衣人急速閃過,伴随着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把自己縮在陰影裡,一手捂住饑餓到絞痛的腹部,一手抽出把鋒利銀亮的匕首,緊緊攥在汗濕的手心裡,準備伺機而動。
距離他被救出,已經過去五六天。這期間,他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也沒吃什麼東西,因為敵人的屬下一直在追殺他。
上次從他們的大本營盜走了财寶,結果還沒帶出去就被抓到。混亂期間還把那東西丢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後來那個女人把他救出,本以為這事躲過去了,沒想到又被派出來的黑衣打手發現了行蹤。
此刻被圍堵在這裡,自己會被殺死嗎?
不,他還不想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庫洛洛喜歡掌控别人生命的感覺,但并不想被别人掌控生死。
可能想到即将到來的命運,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個女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
“我是來救你的,沒有惡意。”
那個陌生的女人當時是這麼說的。
如果沒殺掉她,現在會不會再來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