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懷原本還想垂死掙紮一下,但圖片後面緊跟着的就是一句“我做的飯真好吃,可惜你小子吃不上。”
老爸威嚴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那頭傳過來,“你去做飯了?”
“嗯。”安明懷用力咽了咽口水。
“我看照片的背景,不是在家裡吧?”雖然在問他,但老爸的語氣很肯定。
“是在朋友家。”安明懷說,“你看得很仔細。”
“我在家連掃帚都不讓你拿!”老爸的聲音陡然變大,“你居然跑到别人家去做飯!”
安明懷想了想,小聲安慰他:“做飯不危險的爸爸,我沒有拿刀,是朋友切好了我才做的,隻是把菜下鍋調味而已,我保證不會傷到。”
老爸氣得喘着粗氣,“你嬉皮笑臉的這是什麼态度!手是你最寶貴的财富,受了傷你拿什麼練琴,你能不能對音樂對鋼琴認真一點?”
“我有好好練琴。”安明懷垂下眼眸,掩蓋住心底的茫然和無措,為什麼不論什麼話題,老爸總能扯到練琴上。
“你每天練幾個小時?”聽到他的話,老爸好像更生氣了,“你昨天回去那麼晚是幹什麼去了?離柯蒂斯開放申請滿打滿算不到一個半月了,你上點心行不行?”
安明懷原本想如實告訴他自己是去朋友老家了,話到嘴邊,聽着老爸生氣的聲音,又換了個說辭,“要開學了,我去同學家寫作業。”
這個說法顯然不太有說服力,老爸對他的訓斥并沒有被打斷,“寫什麼作業,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好好練琴!你高中成績單隻要過得去就可以,柯蒂斯要的是你在音樂上的造詣!”
“好的爸爸。”安明懷癱在沙發上,“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練琴的。”
老爸總算滿意了一點,“音樂是你畢生追求的理想和事業,每天早起進了琴房,好好想一想你為什麼練琴。”
理想和事業……
喉嚨好像被哽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鋼琴是老爸和媽媽畢生的理想和事業,不是他的。
不管從記憶的夾縫裡回憶多少次,他練琴的起始都源自于親朋好友對爸媽說的“你家孩子肯定也是個音樂小神童,開始練琴了沒有?給叔叔/阿姨彈一段吧?”
他當時應該比小熙還小一點,就開始了每天呆在琴房的生活。
老爸還在那邊說着話,安明懷思緒已經飄遠了,就隐約聽到點“追求抱負”。
安明懷又生出了那種走在陌生岔路口的茫然,他不知道别人是為什麼學琴,對音樂抱着什麼高遠抱負,但他真的沒有,最開始支持他練琴的動力,不過是爸媽聽到他彈出一小段後露出的喜悅欣慰的笑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那頭換了人,安明懷才猛然驚醒,“媽媽?”
媽媽輕柔的聲音傳來,“一段時間不見,小懷已經學會做飯了呀,真厲害。”
老爸還在一旁說“不務正業玩物喪志!”
“去去去我和兒子說話呢别搗亂,能學會一項生活技能很厲害的好吧。”媽媽笑着打發走老爸,“那等媽媽回來了再做一次好不好?”
安明懷輕笑一下,“好的媽媽,不過我不會切菜。”
“沒事,備菜就交給保姆阿姨吧,你看餐廳那些大廚不是也有人幫忙備菜嘛,真正的大廚隻需要把菜下鍋就好了。”媽媽笑着說。
“嗯,他說我做飯很好吃。”安明懷說。
“誰啊?是程淩嗎?”媽媽問。
“不是程淩。”安明懷說,“是上次借我衣服穿的那個朋友,你不認識。”
等要挂電話了,安明懷忽然問:“媽媽,你們10月底能回來嗎?”
媽媽猶豫了一下,“我們盡量趕回來。”
嘟——
電話挂斷。
10月底是他生日,18歲。這個生日好像很重要,他想和爸媽一起過。
但是媽媽說盡量,所以具體情況還要到時候再看,現在不能保證一定回來。
安明懷躺着沒動,本來準備回來再練一會兒琴的,現在也不想去了。他做不到老爸那樣,生活裡除了鋼琴什麼都沒有。
如果世界上有個鋼琴教,老爸一定能當上大祭司。但他不是鋼琴教信徒,不能把彈琴視為畢生唯一樂趣的來源。
所以别人堅持練琴,是為了什麼?
*
徐進拎着一袋子水果,敲響了朋友家的門。
“來了來了。”一張方圓臉出現在門後,看見徐進就開始笑,“哎呦你跑得還挺快,我以為明兒才能來,進來進來,不用換鞋了。”
徐進将手上東西遞給吳飛,跟着進去。
坐沙發上吳飛就直奔主題,“曾蘭的事兒我幫你打聽得差不多了,正好找到個她之前聯系過的媒婆。”
“嗯。”徐進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她男人今年三月走的,五月底媒婆就給她說了個新對象。那家條件還不錯,男人是做生意的,在建設路上有個特大的鋪子……”
徐進瞥他一眼,“直接說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