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們師叔算出不對,今天我也不會來,看你們怎麼辦!這……”數落到一半,明華掃開了傀儡身上落下的黃符黑灰,露出“冼清塵”三字,一時無語。
“真是的……”她歎口氣,站起身來。
“前輩為何歎氣?”冼清塵冷不丁開口。
明華看着那傀儡搖了搖頭:“冼魔頭從未現過真容,但應當也不長這樣吧。”
那鼻子那眼,叫人不忍直視。
幾名弟子卻義憤填膺:“都說相由心生,壞人大多長相粗俗醜陋。”
“此言差矣。”冼清塵忍不住抗議道。
楚回舟也說:“人不可貌相。”
冼清塵正有所寬慰,楚回舟又道:“不過一個人作惡做多了,不論外表如何,嘴臉都是醜惡的。”他轉頭,目光堅定,“師父,我說的對嗎?”
“……你說的都對。”
楚回舟心底又炸開一朵小花。
明華檢查完現場,對冼清塵的技術表示了肯定:“一劍擊中妖丹,不愧是聽雲宗出來的。”
她若有所思,邀請道:“兩位可有時間?此處往北十裡有一妖冢,我此行是要去淨化它,不知可否與我同行?到時候有個照應?”
冼清塵答應下來。
臨走前,心思缜密的楚回舟特意回到剛才的地方,尋找冼清塵被掃落在人堆裡的錢袋。可他俯身尋了半晌,也不見那枚錢袋蹤影。
“早被人偷撿走了。”冼清塵走到他身邊淡淡道。
楚回舟怅然說了一句:“怎麼這樣……”
“就是這樣。”冼清塵無甚所謂,另道,“話說回來,那袋子裡其實是我身上全部的錢了。”
楚回舟受到驚吓,在自己口袋裡摸摸索索,也隻摸出了一闆銅錢,哭唧唧叫“師父”。
對此冼清塵心态良好:“野果也能充饑,再不濟為師送你去食肆洗碗幫工。”
半夜三更,他們一夥人幽幽出現在山野田埂裡,格外引人尖叫。
腳下草叢簌簌響,不時有夏蟲振翅飛走的嗡鳴。明華在前頭打着明黃燈籠,有弟子問起那死者的妻子該怎麼辦,明華道她已經叫人送錢财過去,算是蒼山派的補償,那人也可以自行選擇上蒼山做事,門派會安排妥當。
她斜側過身,光亮映照旁側人的半張臉孔,想起什麼似的,目光在冼清塵身上流轉而過,欲言又止。
“前輩有話要說?”
明華的深黃色道袍被燈光暈得亮亮的:“沒什麼事,隻是看見小友,想起一位故人。”
“那是什麼人?”
“許多年前的好友了,隻是後來失去了她的音信。你與她側臉相像。”
“世上有許多人都長得相似。”
明華笑道:“是啊,年年歲歲人相似,你與她隻是像了一點點。咦,回舟小友怎麼情緒不佳,是餓了還是渴了?”
弟子們紛紛拿出包裡的幹糧餅,向愁眉苦臉的楚回舟大力推薦蒼山派夥食。一路上說說笑笑,叽叽喳喳個不停,比起是來捉妖的,更像是來春遊的。
說是妖冢,其實更像是一堆不起眼的小土包。
但妖氣聚集彌漫,普通人一個行差踏錯就沒命了。
明華當場畫符,冼清塵也終于知道他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原來在淨化的過程中會有沒散幹淨的小妖怪逃來逃去,一人總是顧頭不顧尾,要另一人及時斬殺妖怪為好。
他斬了幾隻,就叫楚回舟一塊兒來。
楚回舟夜市裡随口問的一句“什麼時候能殺妖”轉眼就實現了夢想,冼清塵在心底陰測測地嘀咕,果然是主角。
很快,小土包們就平了個幹淨。草長莺飛,雀鳥已經提起嗓子開始試探黎明,冼清塵走上不遠處的田埂,望着城池的輪廓,暗暗規劃要給楚回舟找一家什麼樣的食肆刷盤子。
楚回舟斬開最後一隻小妖粘成一團的蠕動身體,額上已經生出滿足的細汗。明華抱着拂塵悠悠走到他身邊,微笑着看着他。
她沒有張嘴,楚回舟卻聽到她的聲音:“你當真了解你師父嗎。”
楚回舟一下子警惕起來:“前輩什麼意思?”
明華:“莫慌莫急,我雖不在聽雲宗,但聽雲宗近年的英年才俊也有關注一二,按你師父的身手,不該不在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