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要緊,一看還真吓了一跳。
楚回舟神色慌張,衣裳也不複方才端莊,捂着自己的手臂立在榻前不住喘息。
冼清塵秉燭靠近他,先是踩到了濕滑的地闆,視線往下,是一片被踩髒了血迹。那血自然是從楚回舟手臂上流出來的,他的眼睛因為驚惶睜大了,顫抖着失血的嘴唇嗫嚅:“師父……我……”
好家夥,楚回舟跟他這麼久以來還沒有受過這樣重的傷,又長又深的一道從左肩處在手臂上劃下來,汩汩的鮮血淋漓,很是可怖。
主角馬失前蹄,滿臉不安脆弱,冼清塵看着也不免心疼,忙叫他等着,自己回去取傷藥。
翻箱倒櫃一頓找,終于找出了上好的金創藥。冼清塵匆匆而返,見楚回舟沒聽他的話好好坐着,反而是捂着傷口移到了門口,偏偏傷口怎麼也捂不住,身後蜿蜒了一地的血。
他直皺眉頭:“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楚回舟蒼白着一張小臉坐在椅上,金創藥撒上去噗噗冒泡,他也沒有哼一聲,就是抓着冼清塵的手抓得更緊了。
冼清塵被抓得痛,示意他放手,另塞了自己的袖子角給他。楚回舟這才如夢初醒,可憐巴巴地嘶了聲“好疼”。
“是狐狸?”
楚回舟點點頭。
“奇怪,它攻擊你了?”
楚回舟疼的說不出話,将頭靠在冼清塵腰上,不住發抖。
冼清塵眼睛也不眨一下,速速包紮完,怕他暈死過去,掐了一下他的耳垂:“什麼情況,與我說說。”
楚回舟仍是靠在他身上,聲音輕若蚊蠅:“那隻狐狸變成了師父的樣子,我一時不察,才被傷到了。”
狐妖向來以幻術出名,楚回舟閱曆淺,看不透其中玄妙也是正常的。不知是出于自責還是什麼情緒,冼清塵任他緊緊捏着自己袖角,灼熱的呼吸隔着腰處的衣料緊貼着他,慢慢平穩下來。
楚回舟吸了吸鼻子,終于自己放開了手,唇上恢複了一點血色:“師父,我修煉還不精,給您添麻煩了。”
“唔,也不算麻煩。也是我疏忽了。”冼清塵道。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虛浮着腳步就要走回自己的房間,被冼清塵皺着眉頭喝住:“你還要回去?”
“狐狸已經跑了,回舟不叨擾師父了。”
冼清塵卻是直接拎過他的衣領,将他揪到了自己榻上:“怎麼這麼逞強?若狐妖又來你怎麼辦?我可不保證能及時趕到,都失血成這個鬼樣子了,在我這睡着吧。”
楚回舟失神道:“可是,可是這裡隻有一張床!”
“怎麼?”冼清塵沒好氣地斜他一眼,“你是小姑娘嗎這麼嬌氣?之前不還與我蓋過一床被子了嗎?”
他們之前住客棧都是一間房兩張榻的,楚回舟下意識想反駁“哪有”,随即又想起山洞中那一遭,師父着實沒有說錯。那時的情形裡還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歡喜,不過過去了三四天,就好像已經過去了三四秋了。
“為師守着你,睡吧。”冼清塵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很有愛徒之心,主角一定會大受感動。
楚回舟果然大受感動的樣子,眼眶濕潤,哽咽道:“謝謝師父。”
他失了許多血,精神不大清明,卻在夢中又重現了剛才遇險時的情景。楚回舟的實話說了一半,另一半不敢說。
狐狸是變成了冼清塵的樣子,隻不過假師父穿着薄衫,俨然春宮圖中神情,長發披肩,靥帶春色,指尖撩撥過他的手背……
楚回舟恨自己,他對自己說:
楚回舟,你真該死。
第二日,方府的人得知狐妖昨夜來過的事,甚至還傷到了人,更加緊張他們會反悔,話裡話外都是一副歉疚之意,還送上來一箱子傷藥。
楚回舟此番受的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脈,因此隻要将養個兩三日,隻是冼清塵是不敢再讓他自己住在隔壁了,叫他卷着自己的鋪蓋到他這裡來安窩。
鳴雷寺的和尚們來過一次,冼清塵趁做法事的間隙,神态自然地問:“抱秋子可還好?”
面前的小和尚估計是剛入門的小弟子,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道:“寺中沒有叫這個的師父,施主記錯人了。”
冼清塵笑容不減,袖中取出剛才在方府飯桌上拿來的芝麻糕:“這個給你,去玩吧。”
小和尚天真可愛地露出八顆牙,喜滋滋接了又道:“玩物喪志,小僧不是來玩的,是來觀摩學習的。”
“你叫什麼名字?”冼清塵笑吟吟道。他笑起來很具有欺騙性,春風和煦緩緩吹似的,很有君子風範。他又拿出一塊雲片糕。
“小僧是鳴雷寺第二十代住持親傳弟子卻厄,施主若是有心,不用給我糕點,可以往這裡投一些善緣。”卻厄童聲稚氣,卻從身後變出一個銅缽,有海碗大小,已經放了一吊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