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荷到場,沒有先理會與冼清塵面面相觑的楚回舟,而是大力将地上的紅發青年拖起來,揪着他的頭發開罵。
“都說了不要你去管,我就是傷心一陣!怎麼這麼幼稚!你又打不過人家!現在被人家完虐了知道沒面子了!”
她身邊的高個青年來勸:“小師妹,回去再說罷!二師弟頭腦簡單,如今踢了鐵闆也就老實了……”說罷,他轉身朝楚回舟二人掬了一禮:“回舟兄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原來他們是師兄妹關系,高個青年最為年長,名叫藍荞,作斯文打扮,與楚回舟認識一段時日了,剛才的紅發傻帽叫藍杞,是剛從其他地方來,聽說最親的小師妹被男人玩弄了感情,怒發沖冠不問青紅皂白前來讨說法。
“诶喲,你們幾個小混蛋!”抄起棍棒來打他們是他們的師父苦真,難為他一大把年紀還要追攆着人過來給冼清塵賠不是。
冼清塵與他們是第一次見,消了氣,便也客氣地請他們進客棧吃飯。
“不行不行!一定得我請!這次是我徒弟惹了麻煩,青蟬老弟莫要推拒!”苦真一臉社交悍匪的模樣,老當益壯,搶過茶單開始捋着胡須點單。
冼清塵不和他搶,淡定地整理衣袖,風輕雲淡:“好。”
苦真胡子略抖,但是賠禮就要有賠禮的态度,于是點上了那壺最貴的綠茶。
“這件事起因還是我家娃娃不懂事,藍荷藍杞,給人家道個歉!”
藍荷也是沒想到一件少女懷春心事能鬧到這個程度,耷拉着腦袋不情不願對楚回舟和冼清塵道:“對不起,對不起青蟬師父,連累你了。”
藍杞腦門上的包還立着,依舊傲氣道:“對不起了哥們!但是哥們你真強啊!不愧是聽雲宗的!”
苦真耳朵一豎:“原來是聽雲宗出來的,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楚回舟疏離道:“謬贊。”
“不知青蟬師父師承聽雲宗哪一位師尊門下啊?我改日好去拜訪。”
冼清塵不慌不忙地笑眯眯打了個啞謎:“怎麼能讓您老人家來拜訪我呢?自然是我來,我師尊神龍不見尾的,也是放養我才叫我在外頭自己修行。”
散養的天才更是天才,楚回舟滿是崇敬,搭腔道:“我與師父在西南邊嶺相識,是一路北上過來的。”
藍荞與他打趣:“先前隻說回舟兄弟相貌不凡,沒想到年紀輕輕修為如此厲害,還要多謝先前你沒有與我比試,否則我也要贻笑大方了。”
楚回舟很給冼清塵面子:“我的一切都是師父教的。”
“啊,沒有沒有,是他自己聰明。”
冼清塵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還紅腫着,不知那煙霧彈裡有什麼東西,估摸着是過敏起了疹,抹了苦真的藥也不管用,叫藍杞很戰戰兢兢,他總覺得對面的楚回舟随時随地都能将他打個半死。
他于是趕緊調轉話題,将話頭引到了另一件要緊事上:“其實我這次過來,是來請師父去一趟隔壁的阊鹿城,城中發了一種病症,也不像是瘟疫,各路弟子都查不出緣由,想請師父去看看是不是什麼毒。”
原來苦真師父在制毒制藥這塊很有學識。
他看看給冼清塵夾菜中的楚回舟,憋了口氣又道:“楚兄弟與青蟬師父如此世間高手,想來也不會見死不救,能不能一起上路哇?”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給藍荷,遭到藍荷一記憤憤瞪眼“要你多嘴”。
藍杞擠回去“還不是為了給你創造機會”。
楚回舟擡眼過來,藍杞瞬間覺得壓力山大:“這個……不去也是可以的,我就是問問。”
他方有難,修道之人自然義不容辭,可楚回舟不願讓自己被撮合,不想與他們一起上路,不料冼清塵支着下巴點點頭:“可以。”
他其實是無聊了,生活風平浪靜,是時候給自己找點樂子。可楚回舟顯然會錯了意,一時愛恨交織,恨他不懂,恨他要撮合他與别人,故意混了一顆花椒在肉片裡。
冼清塵毫無防備,花椒在舌尖炸開,變成沖擊強烈的煙花,一齊炸到了嗓子眼兒:“嘶哈——”
“師父。”楚回舟遞來茶。
冼清塵緊閉雙目灌下去,縱有清茶相助,還是覺得舌尖發麻。眼睛也痛舌頭也麻,一頓飯就這麼吃得不太舒适。
晚上楚回舟找來冰塊兒敷在他眼睛周圍,他懶洋洋地不愛動彈,楚回舟就給他按穴位,才脹脹的有所緩解。
察覺到底下人的呼吸稍緩,竟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着了,楚回舟動作漸緩,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放肆打量他面龐。
冼清塵頭發半束,發尾如溪流般淌入衣襟裡。因着是夏日,他的衣襟口子沒有扣嚴,露出一片修長光潔的脖頸,黑與白的糾纏不休,就像是融在玉石裡的雲紋肌理。
楚回舟想到那顆花椒,面無表情,心跳如鼓擂地用手指分開他的雙唇。
他牙關并未合攏,可以看得見一截紅豔的舌尖,紅如朱砂,不知是不是花椒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