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時間内知道了太多的事,泉鏡花還需要自我消化一下。
但在此之前,她必須要在這裡先成為福澤谕吉的下屬,接受他的異能力作用。
福澤谕吉的異能力屬于完全被動施展的那一類,對他來說就是……要把泉鏡花視作下屬,有點小困難而已。
與謝野晶子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轉過目光,望向泉鏡花,“小鏡花考慮考慮,以後到偵探社工作吧?如果不想使用異能力,當普通事務員也可以。”
“……好的。”泉鏡花認真的看向福澤谕吉,“雖然我年紀還小,可是做什麼工作都可以。”
福澤谕吉沉默一秒,“不用現在就進入偵探社。你還小,可以決定要不要繼續讀書。”
“讀書……?”泉鏡花停頓片刻,有些喃喃着問,“我也可以讀書嗎?”
“當然可以。”織田作之助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想上學就上學,不想上學也可以去學其他想要學的東西。”
還這麼小的年紀,怎麼能因為有異能力就不讓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又不是有了異能力,心智就會瞬間成長,小小年紀的孩子們心靈也都還沒成熟,怎麼能逼着他們……直接進入裡世界。
況且泉鏡花和織田家的孩子們都是一樣的,一直以來都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在表世界裡生存,他希望她可以有所選擇。
在場的異能力者們,除了枝垂栗之外都被迫進入裡世界——與謝野晶子當年算是被誘騙着上了賊船,并未了解過所有真相後與可能出現的後果,也能說是沒有完全出于自身意願的進入裡世界。
織田作之助曾經以為進入裡世界就是異能力者的宿命、無法改變的未來,但即使是他,現在也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
他希望自己遇見的、小小年紀的異能力者可以在雙手尚未沾上鮮血之前,自己決定未來的道路。
這些孩子明明沒有必要經曆諸多苦難。
他直搗黃龍将泉鏡花從那個小小的極道勢力帶出來時,是在漆黑無光的狹小禁閉室裡找到的人。
若是當時沒有把泉鏡花帶出來,她接下來不知道還會遇到多少會痛苦的事。
泉鏡花在極道勢力眼中就是強大又容易掌控的武器,小型極道勢力無法一直留着她,反而會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她将輾轉在大大小小不同的組織之間,最後……可能很快、也可能是幾年之後,絕對會落入港口之手。
港口不可能隻使用她的異能力,讓她有逃避的借口,一定會讓她親手殺人。
隻是想想可能的情況,織田作之助就很慶幸昨天剛好遇見了泉鏡花,将不好的一切都從源頭直接掐滅。
裡世界。
那是織田作之助完全不希望孩子們觸碰的東西。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讓福澤谕吉的異能力能對泉鏡花起作用。
泉鏡花轉頭看向織田作之助,沉默片刻,又眼神堅定的望向福澤谕吉,“我想成為偵探社的預備社員。這樣、就可以了吧?”
福澤谕吉微微颔首,“可以。”
在他同意的瞬間,他的異能力便悄無聲息的覆蓋到泉鏡花身上。
泉鏡花微微瞪大眼睛,攤開手掌看了看。
那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感覺。
枝垂栗也被福澤谕吉的異能力覆蓋過,即使對他沒有作用,可是依然能感受到不同。
雖然對他來說就隻是有種突然變得更加耳聰目明的感覺,沒有具體的作用,但其他異能力者那裡,可能就是如有神助一樣的讓四肢不協調的人成為舞蹈高手。
泉鏡花自然是後者。
她望向沙發旁邊的位置。
下一秒,身形巨大的異能力生命體出現在她視線所及之處,安靜的注視着她。
另一邊的孩子們同時發出小聲的驚呼。
待在枝垂栗腳邊的巧克力倒是已經在本家見過不少類似的東西,對突然出現的奇怪生命體沒什麼反應,隻是看了一眼驚呼的孩子們。
泉鏡花似乎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接受夜叉白雪的存在,很快又讓夜叉白雪消失不見。
枝垂栗看着夜叉白雪消失的地方,停頓了一下,還是安撫的微微笑起來,“夜叉白雪一直注視着你呢。”
泉鏡花擡頭看他。
夜叉白雪一開始會沒辦法完全受她控制,或許有一部分原由是她的異能力是因轉移而來,異能力在短時間内還沒辦法完全附着在她的靈魂之上。
但這可能也代表着泉鏡花藉由夜叉白雪,直到現在還和死去的母親有一定的聯系。
若是說夜叉白雪身上有泉夫人的靈魂就太殘忍了,應該是……曾經是泉夫人的異能力、和她互為半身的夜叉白雪,有着泉夫人意志的傳承。
母親死去之後得到夜叉白雪的泉鏡花,就是最了解異能力心思的人,隻是她一直不願意好好面對。
她微微低下頭,注視着自己的手心,輕輕吸了口氣,低聲道,“嗯。”
接下來的時光裡,她會繼續留在織田家裡。
枝垂栗和織田作之助會去幫她處理收養的手續,以及她家裡的各種遺留事務。
泉鏡花并非不知感恩的人,也知道如果沒有枝垂栗,很多事情不會進行的這麼順利。
在枝垂栗即将和福澤家的人一起離開織田宅之前,她終于輕輕抓住枝垂栗的衣角,“謝謝,小栗子。”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摸摸她的頭,“對我來說都是舉手之勞哦。”
就連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能被他從港口撈出來,更何況是泉鏡花——一個被官方組織完全忽視、沒想過要去尋找的員工遺孤。讓她名正言順待在織田作之助家、可以無後顧之憂的選擇想做的事,對枝垂栗來說确實隻是舉手之勞。
但是,對泉鏡花而言,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
她靜靜看着關上的門扉,又回頭看向織田作之助和一直待在客廳裡的孩子們。
如果他們是她的新家人……
她輕輕捏住織田作之助的衣角,壓下因為想起雙親而悲傷的心情,露出淺淺的、淡淡的微笑。
另一邊。
江戶川亂步一走出織田作之助的家,就忽然整個人趴到枝垂栗身上,撅起嘴道,“感覺不太好。”
不是說把泉鏡花帶回來不好,是有種……有點無能為力的感覺。
枝垂栗知道他在說什麼,輕輕碰了碰江戶川亂步的手,聲音也輕輕的,有些擔憂的說,“小鏡花還沒哭過,從她來到織田作家之後。”
更有可能的是,從她的父母離世到現在,她都還沒流過眼淚。
這不是一件好事。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
江戶川亂步還是趴在枝垂栗身上,亦步亦趨的和他一起走進電梯。
關閉的鐵灰色電梯門映出他們四個人的身影,枝垂栗腳邊的巧克力無憂無慮的搖晃着尾巴。
與謝野晶子沉默片刻,“和織田作他們待在一起,會慢慢有所改變吧。那些孩子都很好。”
正因為有着同樣的經曆,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即使是對父母完全沒有印象的優和咲樂,也因為身邊哥哥們的經曆,很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悲傷。
福澤谕吉也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和泉鏡花的雙親曾經待過的官方秘密機構,确實從未把為之賣命的人視作人類,而是視作工具。
他會離開那裡,部分原因就是一直被當成殺戮機器使用,最終無法再承受。
泉鏡花雙親的死去絲毫沒有被秘密機構重視,對他們的遺孤也從未有過想要補償或照顧的念頭——所有在那裡工作的人都是以完全保密為由,被視作可有可無的存在。
“想想就很讨厭。”江戶川亂步哼哼一聲,“為什麼會有人想去那種地方工作?”
曾經就在那裡待過的福澤谕吉:……
福澤谕吉覺得背後好像中了一箭。
枝垂栗側頭看了看他,忍不住笑起來,又帶着趴在背上的江戶川亂步走出開啟的電梯門,“因為理想吧。隻有在那裡工作,才能完成的理想……比如想要讓國家變得更好。”
江戶川亂步咂咂嘴,“好冠冕堂皇,像是騙人進去的理由。”
枝垂栗調侃着又看了眼福澤谕吉,“福澤先生覺得呢?”
與謝野晶子在福澤谕吉回答之前,就先完全贊同的回答,“是被騙進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