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裡待了會兒,就準備出去吃午餐。
到庭院走走逛逛的孩子們也被一一叫回來,先一起吃個午餐,再讓大家随意的出去玩。
巧克力中午不吃東西,現在一隻狗快樂的跑出去,熟門熟路的和在這裡工作的人一起玩。
來到這裡的人都可以選擇在房間裡用餐,也能選擇在公共的餐廳用餐,像他們這樣很多人一起來的,通常會選擇後者。
餐廳也是和式的,就和一般傳統的溫泉旅館會有的公共餐廳一樣,是個相當開闊的和室,能容納非常多的人。
餐點會依序慢慢呈上來,吃完一道之後才會上來第二道,孩子們的分量會稍微比成人少一點,維持在不會吃太飽、也絕對不會餓的程度。
江戶川亂步吃了一口涼拌的小菜,有點小震撼的瞪大眼睛,“好吃!”
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可是食材本身就很好,調味也恰到好處,總而言之就是特别好吃。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太好了,喜歡就好。”
在這座别莊裡的食物大多以清淡為主,不太會有比較誇張的大魚大肉。如果有想吃什麼特定的食物,也可以直接吩咐一聲,但若是沒有特地吩咐,就連主食都會相對清淡。
今天的餐點也是。
主食是以群馬縣養殖的和豚制作而成的炙燒豬肉,味道良好的醬汁和肉質軟嫩的豬肉完美融合在一起,非常美味。
如果想再多吃一點也可以,不過江戶川亂步沒這麼選擇,吃完就沒有再點第二份。
畢竟分量都是枝垂栗和廚師說明過的,每個人得到的食物分量都剛剛好,基本沒人再要第二份。
反而是飯後的冰淇淋甜點,大家幾乎都點了第二份。
冰淇淋的口味是自行選擇的,孩子們互換着口味吃,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他們,也把碗裡的巧克力冰淇淋和枝垂栗的抹茶冰淇淋互換着吃。
雖然山上有着濃濃的秋意,空氣也冰冰涼涼的,但是冰淇淋果然還是越冷的時候吃越好吃。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又吃了口冰淇淋。
福澤谕吉一邊吃着巧克力冰淇淋,一邊看着外頭玩耍的巧克力,雖然面無表情的,可是眼神已經透露出了想要立刻過去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靜靜放在互相分享着甜點的孩子們身上。
與謝野晶子轉頭詢問女仆有沒有小蛋糕吃,泉鏡花也眼睛亮亮的盯着女仆,明顯也想再多吃一點甜的。
江戶川亂步把冰全部吃掉,咂咂嘴道,“果然還是粗點心最棒!”
枝垂栗撲哧笑起來,很贊同的點頭,“沒錯。”
“那就太甜了。”與謝野晶子瞥了眼他們兩個粗點心愛好者,有點小嫌棄的說,“還是精心制作的點心比較好吃。”
恰好聽見他們對話的泉鏡花停頓一秒,很公平的說,“都是甜的。”
不過如果要她選,她也不會選擇粗點心,會選擇味道更豐富的精緻點心。
江戶川亂步大聲說,“粗點心的世界是很廣闊的!”
但是這一點,在場的人裡隻有他和枝垂栗能完全理解。
其樂融融的吃過了午餐,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江戶川亂步沒管其他人要去哪裡,拉着枝垂栗朝着庭院的方向走,“我們去散步!”
現在巧克力被福澤谕吉和克巳帶着玩,他們可以非常自在的去散步,不會被巧克力用純潔的目光盯着看。
除了他們之外,與謝野晶子也被泉鏡花拉着朝比較安靜的地方走過去,不知道想和她說些什麼。
枝垂栗的目光在她們離開的身影上停頓一秒,微微彎起唇角,“真好呀。”
江戶川亂步也看了看那邊,目光非常透明,“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無論如何都要往前走,隻是或快或慢。小鏡花在這段時間一直被人陪伴着,已經很幸運了。”
在橫濱、在世界所有不被陽光照耀的角落,有很多很多失去雙親、遭受巨大變故的孩子。有的無法繼續前進,永遠停留在事故發生的當下,有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誤入歧途,成為行走在黑暗中的一份子。
從這方面看來,泉鏡花算是非常幸運了。
枝垂栗輕輕歎了口氣,輕聲應道,“是呀。”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不遭受苦難、帶着笑容的度過每一天。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人都感到幸福的世界,隻存在于空想中的烏托邦,現實中的陽光永遠不可能照耀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戳了一下枝垂栗的臉頰,“小栗子不用煩惱那麼多,因為煩惱了也沒有辦法改變。”
枝垂栗眨眨眼,沒忍住笑起來,“說的也是。”
說的太有道理了,讓人完全無法反駁。
這些絕對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事,思考太多、憂心太多,都隻是徒勞無功、徒增煩擾罷了,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給予幫助。
江戶川亂步握住枝垂栗的手,連着他的手一起舉起來,帶着他轉了個彎,“散步!”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附和,“出發!”
和式的庭院占地空間不小,裡頭分散着各種各樣可供休閑的設施,幾個孩子們已經拉着織田作之助一起去探險了。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沒打算跟着去玩,隻想在庭院和森林裡散散步。
枝垂家族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個頗為自由的家族。
即使不想繼承家業也沒關系,可以在對家族興衰沒有影響的情況下自由的去做想做的事——比如枝垂栗的父親這一脈決定研發制作工廠粗點心。
若是沒有能力撐起一個新公司、新産業的運作,還屢勸不聽的話,就會被本家要求及時止損。不過枝垂栗的祖父和父親都有一定的能力,甚至能讓公司冠着“枝垂”之名運作。
除了商業上的嘗試,也有一些走向其他領域道路的,比如……這座别莊的設計者就是枝垂家族的人。
江戶川亂步有點小震撼的左看看右看看,“是你們家族的人自己設計的啊?”
“是呀。”枝垂栗笑着說,“從最開始還不是别莊的時候,就是族人自己設計的房子。後來的整理、修改,也都是家族裡的人負責的。”
家族裡的人絕非每個都是十項全能的天才,但大家聚集在一起,就能辦到絕大多數的事。
當然有正就有反,絕非每個人都秉性善良、好相處又好說話,但将許多不同個性、想法的人統合在一起,本來就是家主要做的事情之一。
這點就和枝垂栗沒有關系了,他與家主之位沒有絲毫牽扯。
微風拂過樹梢,傳來輕微的沙沙聲響。
不知道躲在哪裡的鳥叽叽喳喳的,叫聲各異,完全搞不清哪個叫聲屬于哪種鳥。
除了各種鳥類叽喳的聲響,隐隐約約還能聽見蟲鳴聲、不知道什麼動物踩過落葉枯枝的聲音。
别莊遼闊的院落、廣袤的森林裡,究竟存在着多少種不同的生物?
江戶川亂步聽着周邊嘈雜卻又悅耳的各種響動,想了想,有點好奇地問,“你們是怎麼決定下一任家主的?”
“是現任家主決定的。”枝垂栗踏上一級低矮的石階,“在現任家主認為下任家主已經能接手的時候,就會直接宣布人選。”
“突然宣布?”江戶川亂步問嗚哇一聲,“不會選中不想當的人嗎?明明很有能力,卻隻想當個閑人什麼都不做的?”
“家主不會選沒有心管理家族的人當下任家主的。”枝垂栗笑着說,“都已經知道那個人不想接手家族了,逼迫着當不會讓家族變好。”
即使退而求其次的選了第二個人,經過一定的鍛煉之後一定也能勝任。
枝垂家族就這麼延續了悠久的時間。
幾隻飛鳥從天空中掠過,穿越白雲,仿佛帶起一陣微風,輕輕從身側拂過。
那幾隻鳥剛才是不是也在哪個樹梢跳躍着玩耍?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站在庭院裡朱紅色拱橋上,擡頭看着飛鳥從這邊飛到那一邊,才接着走進小小的涼亭裡。
涼亭位在湖邊,木制的尖頂在湖面上留下模糊扭曲的倒影。
江戶川亂步随意的坐到涼亭裡設置的長椅上,擡頭看向還沒坐下來的枝垂栗,“下任家主會是誰?”
他知道枝垂家的現任家主尚未打算退位,還沒宣布下任家主是誰,不過他也相信枝垂栗能知道下任家主會是誰。
“蒼姐姐。”枝垂栗果然毫不猶豫的回答,微微笑了一下,“枝垂蒼,是個很厲害的鋼琴家哦。”
不過當然不隻有音樂方面的才能,也有着非常強大的、可以領導家族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