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垂家族位在群馬的别莊裡,有個不大不小的多用途區域,旁邊還有個器材室,想要做什麼活動都可以。
一般來說會玩乒乓球一類的室内運動,不過要用來切磋也不是問題。
江戶川亂步站在多用途空間的正中央,環顧四周、摸摸下巴,“好像不夠大,沒辦法讓你們大顯身手耶。”
“不會,還行。”福澤谕吉也環顧四周,接着把目光定在織田作之助身上,“織田君認為呢?”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可以。”
既然要切磋的兩個人都這麼說了,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不需要再換位置。
在正式開始之前,要先替觀衆們劃出一個簡易觀衆席。
枝垂栗和江戶川亂步一起到器材室拿了打網球的網子,随意的在空間邊緣圍起一個窄窄的位置,等會兒大家都會站在網子後面看。
還沒上過學的優和咲樂好奇的伸手摸摸網子,注意力又很快被站到場上的兩個人吸引。
觀衆席整理完畢,福澤谕吉和織田作之助也準備上場。
……在切磋的時候有這麼多人在旁邊看,對織田作之助來說還是第一次。
福澤谕吉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看着切磋,但畢竟是久違的和體術強大的人切磋,讓他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兩個人面上依舊冷冷靜靜的,心裡倒是都有點小緊張。
不過,其實知道自己很難獲勝的織田作之助會緊張的另一個原因,是不太想在崇拜他的孩子們面前輸得太慘;另一邊的福澤谕吉覺得緊張,也是因為沒打算輸給一個和江戶川亂步差不多大的孩子。
實際上就是——都不想輸。
他們站在場上,靜靜的互相對視。
“這就是高手過招。”江戶川亂步胡亂解說,“别看他們動也不動,其實是在觀察對方有沒有破綻。”
孩子們似懂非懂的同時點點頭。
江戶川亂步得意的挺直腰闆,又道,“亂步大人絕對不是亂說的!”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也說,“唔、我也這麼覺得。”
巧克力乖乖坐在枝垂栗旁邊,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場上的人類在做什麼,不過很認真專注的樣子。
場上的兩個人雖然與他們隔着一段距離,但都是五感敏銳的前殺手,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雖然說的不完全準确,可是也不能說錯,他們僵持不動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觀察對方有沒有破綻。
但是,怎麼可能會有。
織田作之助的壓力又比福澤谕吉大一點,幾乎遺忘了身在何方,面對眼前強大的敵人,精神逐漸緊繃起來。
擅自輕舉妄動的話,會死。
外面觀戰的孩子們不知道場中人的想法,看他們動也不動的,片刻,幸介第一個喊道,“織田作,加油!”
孩子們接二連三的喊起來,就連泉鏡花都跟着氣氛呼喚起來。
……是啊,隻是切磋而已。
織田作之助停頓半晌,終于一步往前、敏捷的一翻身,試圖讓攻擊一次到位。
不過福澤谕吉當然沒那麼輕易讓他得手,輕巧的側過身躲開,也接着出手攻擊。
他們一個是劍士、一個是慣用雙槍的前殺手,不過現在切磋起來都赤手空拳的,倒也算得上公平。
一動起來之後,就沒有再停下來,整個空間都是他們移動的範圍,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攻擊、格擋。格擋、攻擊。
“小栗子能跟上嗎?”江戶川亂步眼花缭亂的問,“亂步大人已經快要什麼都看不見了。”
雖然是有些誇張的說法,但也能反應出他們的戰況瞬息萬變,即使能看清動作,也看不太出來究竟誰占了上風。
枝垂栗同樣看得眼花缭亂,“唔……我也快看不清楚了。”
另一邊的孩子們對體術更不了解,一個比一個還暈,年紀小的隻剩下泉鏡花還能跟上,認認真真的注視着他們的動作,“好厲害。”
她喃喃說了一句,又忽然帶着點警告的小聲道,“别擅自出來,夜叉白雪。”
枝垂栗側頭看了看她,小小的笑起來,“夜叉白雪想出來看他們切磋?”
泉鏡花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嗯,一直想出來。”
江戶川亂步也看了看她,“不讓她出來會一直吵?”
泉鏡花頓了頓,“不會……可是一直蠢蠢欲動的,有點吵,會覺得不太舒服。”
江戶川亂步實在無法理解,看向枝垂栗和與謝野晶子,“那是什麼感覺?”
然而他們兩個的異能力都不是以異能力生命體的形态呈現,沒太多自我意識,其實也不太能理解泉鏡花的感覺。
與謝野晶子摸摸她的頭,“如果讓你不舒服,就放出來教訓一下。”
泉鏡花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江戶川亂步忍不住偷偷對枝垂栗說,“小鏡花要變成晶子第二了!”
枝垂栗也忍不住笑,“好像也不錯呢。”
泉鏡花從善如流的讓夜叉白雪出來——雖然後者想出來也能擅自出來,但經過幾次訓話,已經不會這麼做了。
現在的夜叉白雪依舊枉費夜叉之名,整個異能力看起來像蔫吧了一樣,衣服頭發都往下垂,乖乖聽泉鏡花教訓她。
不過,稍微教訓了一下,泉鏡花還是讓夜叉白雪繼續留在外面觀戰,可以看得更清楚。
他們說話的同時,場内的切磋越發白熱化。
原本剛站到場上還會分點心在外面觀賽的人身上,不過真正開始切磋,就沒辦法分心了。
福澤谕吉很久沒放開來打,雖然手中沒有劍,可是依然挺盡興的,越打越進入狀态。
織田作之助這邊,就和枝垂栗之前猜測的情況差不多。
在必須聚精會神的戰鬥中使用異能力,會讓織田作之助的精神很快變得疲憊。如果是被動發動的預測死亡還不太會消耗精神,可是太過頻繁的主動發動異能力預測未來,很容易就會讓精神的集中程度下降。
切磋并非一直以來找到時機開槍就能結束一切的速戰速決,對戰時間相對的很長,為了全神貫注應對福澤谕吉的攻勢,他完全沒辦法用異能力來戰鬥。
也就是說,現在兩個人是單純靠着自身的經驗和體術互相切磋。
感覺……其實非常好。
織田作之助沒忍住彎起唇角。
他以前最頻繁和人戰鬥時都以殺人為目标,後來立志不殺人之後,也沒有像這樣與人單純切磋的機會,更何況是和福澤谕吉這般的強者切磋。
并非生死搏鬥,隻是單純的互相交流着武藝,竟然是這麼盡興的事情。
讓他久違的戰栗起來。
稍不留神就會落敗,精神高度集中,周邊的所有聲音都無法落入耳中,隻能盡全力面對眼前強大的劍士。
面前的銀發劍士唇角同樣挂着輕微的笑意,明顯也在享受着這場切磋。
這樣強大的劍客能不覺得這場和他的切磋百無聊賴,似乎就已經算是他的勝利。
織田作之助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接着完全在意料之中的落敗了。
雖然兩個人都還站立着,在看不懂的人眼中依舊不相上下的模樣,但若是福澤谕吉手中有劍,他現在已經毫無躲避之力的被抹過脖頸。
反倒是他,即使手上有槍,也從頭到尾都沒找到開槍的時機。
他們維持着最後的姿勢兩秒,福澤谕吉才放下手、站直身體,微微颔首,“承讓了。”
織田作之助也站直身體,汗珠從額上滑下,“我才是,多謝指教。”
江戶川亂步看着他們,嘟囔着說,“為什麼織田作沒有被摔到地上?!”
枝垂栗偷偷笑起來,“因為織田作很厲害呀。”
完全是外行人的孩子們看得雲裡霧裡的,左右看看,“是誰赢了?織田作赢了嗎?”
織田作之助随手擦了擦汗,搖搖頭道,“我輸了。”
孩子們先是對他的落敗發出驚呼,紛紛安慰地說着“織田作就是最厲害的,輸了也是最厲害的!”之類的話,又接着望向福澤谕吉。
“小栗子說對了,傷疤少的真的比較厲害。”
“所以劍客比拿槍的厲害!”
他們七嘴八舌、亂七八糟的讨論着。
泉鏡花看了看他們,又看看夜叉白雪,細微的搖搖頭,讓夜叉白雪再次消失。
與謝野晶子垂眸看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搖頭的原因,“夜叉白雪也想戰鬥?”
泉鏡花點點頭,“她想戰鬥,可是我不想。”
與謝野晶子微微笑了一下,“鏡花想學嗎?體術。”
泉鏡花擡頭看她。
與謝野晶子輕輕摸摸她的頭,“……這是為了保護珍視的事物。”
泉鏡花沉默片刻,“我……讓我想想。”
“考慮多久都可以。”與謝野晶子的笑容非常恬靜,低聲說,“你還小呢。”
像泉鏡花這種年紀的孩子,本應該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