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赫本鎮離開之後,繼續順着景點一路往前,将大半個冰島的景點都走完。
一周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旅程很快就已經到了尾聲,又回到了雷克雅未克。
他們今天就要搭機回家,現在兩個人肩并肩的坐在剛剛抵達時來過的、市政廳旁邊的湖畔,望着裡頭依舊悠遊的鳥,以及湖的兩邊異國風情濃厚的建築。
巧克力趴在枝垂栗腳邊,也靜靜望着湖水和裡頭的水鳥。
一隻飛鳥在天空中翺翔。
在環繞冰島大半圈的旅程中,他們走過太多幾乎沒有人的城市、在那些城市唯一的住宿點過夜,現在又回到聚集着冰島六成人口的首都,感覺還有點不習慣。
“如果回到東京會更不習慣。”枝垂栗笑着說,“之前從冰島回東京之後,還有同學差點就得了人群恐懼症呢。”
江戶川亂步看看他,肯定道,“小栗子說得太誇張了!”
“雖然是誇張的說法……”枝垂栗沒否認,眉眼彎彎的說,“不過一下子從這裡回到東京,突然看到太多聚集在一起的人,真的會覺得非常不習慣。”
江戶川亂步回想一下東京的人潮,完全理解的點點頭,“東京的人太多了——”
他說着,突然想到,“可是我們一離開機場就要到橫濱去了,橫濱沒有東京那麼多人,應該不會覺得那麼不習慣。”
“是呀。”枝垂栗玩笑着說,“幸好決定立刻回橫濱,不會得人群恐懼症了呢。”
江戶川亂步歎了口氣,“亂步大人可能一直都有人群恐懼症。”
枝垂栗側頭看他,“那不是人群恐懼症,隻是不喜歡空間太過擁擠、沒有辦法自在的行動而已吧?”
他雖然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江戶川亂步聞言,思考一秒、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我差點以為我真的讨厭人群了。”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
雖然他在判斷人們的情緒、想法這件事上沒辦法和太宰治相比,不過在這方面畢竟接受過一定的訓練,很多事情還是看得出來的。
更何況江戶川亂步是他喜歡的人,當然想更了解他一點、多觀察他一點。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說,“是那種嗎?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枝垂栗非常謙虛的擺擺手,卻說,“要這麼說……好像也可以呢。”
江戶川亂步捉住他的手指捏捏,“小栗子一點都不謙虛!”
枝垂栗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在有關亂步的事情上,我是不會謙虛的哦。”
江戶川亂步握着他的手,心情特别好的說,“我也是!在小栗子的事情上,我不會謙虛哦!”
枝垂栗撲哧一笑,調侃着道,“不隻這樣吧?亂步對什麼都不謙虛呢。”
江戶川亂步得意的挺直腰闆,哼哼一聲,“不是不謙虛,是有自信。”
他們随意地說着話,在湖畔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到路邊。司機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們沿着湖散步一圈回來,就可以直接上車。
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舉起手道,“回家!”
枝垂栗快快樂樂的附和道,“回家!”
出發的時候很期待,要回家的時候也很讓人期待。
在外面待了好幾天,雖然行程很悠閑,住處也都很舒服,不過還是會想念自己小小的房間、小小的床。
……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因為小栗子的房間很大,床也很大。
江戶川亂步現在睡那裡的時間很多,老實說也會想念他那邊的床……所以應該是想念他們的房間、他們的床。
“也會想念日常生活呢。”枝垂栗也伸了個懶腰,“總覺得好久沒跑步了。”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他,“跑步狂魔!”
“還好啦。”枝垂栗特别謙遜的說,“我還不能算是跑步狂魔呢。”
有的人好像天生下來就是要跑步的。不隻是身體肌肉非常适合跑步,本身也很熱愛跑步,跑出來的成績又相當好,就像風的孩子一樣。
江戶川亂步有點好奇的問,“風的孩子?”
“唔、是我自己這麼形容的。”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在跑步的時候會感受到風,也會制造出風……有些跑步特别厲害的人能克服所有不同的風速和風向,自由自在的、像是化身為風一樣的奔跑,我都在心裡叫他們風的孩子。”
江戶川亂步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小栗子不是風的孩子?”
“我不是呀。”枝垂栗毫不猶豫的說,“我跑步隻是比較好一點點,和頂尖的跑者完全不能比。”
被他稱作“風的孩子”的人,基本都是相當頂尖的跑者。
他的長跑記錄雖然能在橫濱大排上前列,但若是在更加專注體育的大學,他大概隻能算是前中段而已,完全夠不上這樣的稱呼。
江戶川亂步已經很熟悉他太過謙虛的态度,肯定的說,“雖然隻能算是前中段,可是也已經很厲害了。可以去跑箱根驿傳的都很厲害!”
“這麼說也沒錯。”枝垂栗想了想,又道,“不過在人才聚集的體育大學裡,一般像我這樣成績不是相當突出的新生,不會被選中成為箱根驿傳的選手。”
江戶川亂步又看了看他,狐疑的重複一遍,“不是相當突出?”
枝垂栗頓了頓,又改口道,“可能會被考慮着要不要放進選手裡吧?”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看他,“小栗子不知道是謙虛還是沒自信……這種時候就要大聲的說,你在哪裡都會被選進十個選手裡面!”
枝垂栗笑起來,“這太困難了,實在說不太出口呢。”
江戶川亂步摸摸下巴,“十一月底就是富士山長跑了,小栗子的成績會進步嗎?”
枝垂栗停頓了一下,思考幾秒,“應該會吧。”
“那就是會!”江戶川亂步快樂的說,“小栗子上次在體大的記錄賽,其實沒有非常認真跑,對吧?”
“咦?”枝垂栗有點吓到一樣的轉頭看他,“沒……唔、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亂步呢。”
江戶川亂步得意洋洋的挺直腰闆,“因為我是特别厲害、世界上最厲害的天才名偵探!那個時候其實就這麼覺得了,隻是沒有确認而已,小栗子跑到終點的時候太輕松了,和其他人筋疲力盡的樣子差太多了。”
雖然枝垂栗也明顯喘了一陣子,但是并非竭盡全力的那種喘……或者說,很多像枝垂栗這樣比較遊刃有餘的人,在普通的、沒打算真的挑戰自己記錄的記錄賽,都不會非常用力的跑到筋疲力盡。
不過一般來說都是因為體力還有剩餘才跑的相對輕松,枝垂栗則是除此之外還有那麼點刻意控制自己的成績。
橫濱大的長跑部以實力至上,可是他不想顯得太過突出。
“突出沒有什麼不好!”江戶川亂步說,“做自己沒有什麼不好,本來應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
“是呢,确實沒什麼不好。不過有時候還是要考慮一下那些事……”枝垂栗頓了頓,又眉眼彎彎的說,“可是、亂步做自己就好了。亂步很有自信的樣子,閃閃發光的哦。”
江戶川亂步得意的哼哼一聲,“小栗子那是奇怪的大人的世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枝垂栗有點小無奈的說完,話鋒一轉,“可是我在記錄賽其實也很認真的跑哦?雖然沒有努力跑得很快,但是也已經非常認真了。如果再努力一點,大概也隻能提升一分鐘左右的成績吧?”
江戶川亂步越過趴在他們中間的巧克力,戳戳他的臉,“一分鐘對你們來說就已經很多了!”
他也是認真了解過長跑的,小栗子騙不到他!
雖然枝垂栗的成績和他說的風的孩子不能比,但也已經相當優秀了。
可是,江戶川亂步也很清楚枝垂栗會選擇不要太過突出的原因——他自己就是因為“和其他人不一樣”而難以融入社會的例子。
枝垂栗在上大學之前沒念過普通的學校,會想穩妥一點的過生活,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沉默半晌,湊過去摸摸枝垂栗的頭,“小栗子真辛苦。”
不能完完全全的做自己,是很辛苦的事。
至少江戶川亂步不喜歡這樣。
枝垂栗沒想到他會湊過來摸摸頭,微微一愣,眨眨眼道,“還好,已經習慣了。”
“習慣這種事就是很辛苦。”江戶川亂步說,“亂步大人一點都不想習慣。”
枝垂栗也伸出手,輕輕摸摸他的頭,“亂步這樣就很好。”
他、福澤谕吉、與謝野晶子,以及所有偵探社現在的、未來的社員,都會為了他能一直做自己而努力。
江戶川亂步捉住他的手,嘟囔着說,“……什麼嘛,我也是成熟的大人,隻是保留着赤子之心而已!”
枝垂栗沒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點頭,“我很喜歡哦,亂步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