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生命有多麼脆弱，他才剛剛體會到沒多久。

早上還談笑着送他出門上學、讨論着晚上要吃什麼的家人，在轉瞬間就再也不會對他露出柔軟的微笑，一句話都不說、動也動不了。

會一下子、一瞬間就成為一張不會動的照片，比他還高大的、溫暖的身體，一眨眼就會變成一個小小的骨灰壇，化作低矮的墓碑。

他讨厭這樣。

他完全不想看見枝垂栗遇到這種事。

枝垂栗張開雙手，一把抱住江戶川亂步，在他背上輕輕拍拍，“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的異能力很厲害，絕對可以平平安安活到老、活到自然死亡哦。”

江戶川亂步把下巴靠到枝垂栗肩上，安靜的讓他抱着，嘟囔着說，“……不想讓你實驗了。”

所謂的實驗，就是要讓枝垂栗遇到危險才能達成。原本還沒有很具體的想到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聽枝垂栗描述之後才總算有了實感。

忽然就不想看了。

隻要知道枝垂栗有異能力就夠了，其他的一點都不想做了。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唔、不用很危險的也可以。”

江戶川亂步擡起頭，哼哼一聲，“全部都不要了！”

“如果哪天告訴爸爸媽媽，也要實驗給他們看呀。”枝垂栗說，“隻是現在先實驗給你看而已。”

江戶川亂步捏住他的臉，“叔叔阿姨也不會讓你做這種事的！”

枝垂栗握住他的手腕，想了想道，“嗯……我和我的異能力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放寬一點限制？将不會有太大傷口的事件也算在影響範圍内。”

江戶川亂步放開捏住枝垂栗臉頰的手，震撼發問，“這還能溝通的？”

“不可以呀。”枝垂栗理直氣壯的說，“隻是一種感覺而已……怎麼說呢、像在和不想說話的朋友溝通？”

他自己都形容不太好，江戶川亂步當然也不懂他在說什麼，兩個人面面相觑幾秒。

反正就是異能力者和異能力之間多多少少可以知道彼此的想法……之類的吧。

“唔、”枝垂栗好像已經溝通完畢，發出一個小小的語助詞，“好像是可以。”

“好像。”江戶川亂步不滿的咂咂嘴道，“要确定絕對不會有問題才可以啊。”

枝垂栗自己是擁有異能力的人，完全不覺得哪裡有問題，“可以的，這樣就行了。”

江戶川亂步狐疑的看他，“你要怎麼做？”

枝垂栗快樂的回答，“用美工刀插自己的手！”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真的想揍小孩了，“哈？！”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不會有事的！”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他，“總覺得你很興奮耶。難道有那種讓自己受傷的興趣？”

枝垂栗、枝垂栗趕緊擺擺手，“沒有的！真的！”

江戶川亂步盯着他幾秒，“真的嗎？”

枝垂栗被他看得有點心虛，可是又覺得自己确實沒有，堅決的說，“沒有！”

江戶川亂步也隻是随便一說，頓了頓，還是有點猶豫，“真的要用美工刀……？”

“嗯。”枝垂栗很肯定的說，“美工刀沒什麼的，就算真的讓手受傷了也很快就會好。”

江戶川亂步停頓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吧，試試看。”

異能力者……

他對異能力者的興趣其實不算相當高，但是很想更了解關于枝垂栗的一切。

他們從房間裡的小客廳移到有美工刀可以用的書房裡。

枝垂栗非常熟門熟路的從抽屜裡拿出美工刀，直接将刀片推出來。

在書房燈光下，鐵灰色的尖銳刀片仿佛閃爍着寒光。

江戶川亂步有點緊張，“你要戳哪裡？”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比了比手腕的位置，“這裡！”

他在戳自己之前先拿了張紙，用美工刀劃了一下——薄薄的紙張瞬間被劃開，可以想見刀片究竟有多麼鋒利。

江戶川亂步沉默了一下，雖然有點不合時宜，還是忍不住吐槽，“好像在變魔術。”

“是呀、很像在變魔術。”枝垂栗笑着說，“亂步哥要認真看哦。”

江戶川亂步抿抿唇，點點頭道，“我知道。”

枝垂栗把手放到桌上，眼也不眨的将美工刀朝着自己的手用力戳下去。

江戶川亂步倒抽一口氣，下意識道，“等——”

他話音都還沒落下，就看見本該相當銳利的刀子忽然就變得軟趴趴的，好像布做的一樣。

“……什麼？等等、”江戶川亂步有點震撼的看着剛才還是個普通美工刀的美工刀，“變軟了？”

枝垂栗眨眨眼，把美工刀遞給江戶川亂步看，“你看！”

美工刀裡面的刀片真的已經完全變成軟趴趴的布料，就連外殼也都變成軟軟的布，普通的美工刀直接變成布做的，完全沒有辦法傷害任何人。

“……這就是異能力？”江戶川亂步震撼的說，“太厲害了吧！”

“要遇到非常緊急的狀況才會像這樣換掉材質，或是讓武器變得沒有辦法使用。”枝垂栗已經自己差不多摸透了異能力對于危險的應變方法，“如果是其他的，比如有人想綁架我的話，就會在真的看見我之前就先被異能力用這種方式阻擋。”

聽他這麼說，就是有遇過的意思。

“……幸好你有異能力。”江戶川亂步歎了口氣，又認真觀察了一下手中的布美工刀，“這已經變不回去了吧？”

“是呀。”枝垂栗想了想說，“我的異能力其實像是、唔，就是……把前因後果完全改變。”

也就是說，美工刀不是瞬間被變成布制的，而是“本來”就是布做的。

江戶川亂步思考一秒，“可是記憶不會被替換，我還是知道原本是真正的美工刀。”

“所以遇到緊急情況還是很麻煩，會一下子就被發現。”枝垂栗也戳戳布美工刀，“不過出門在外都有保镖在身邊，我也會仔細注意身邊的狀況，目前還沒發生過這類情形。”

他停頓了一下，又有點不确定的說，“我的異能力好像也會視情況換應對方法，本來還有其他更不引人注目的應對方法，不過可能是因為你要看，就很高調的直接替換材質了。”

因為一個人能做的實驗有限，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異能力上限究竟在哪裡，隻知道是個很厲害的異能力。

江戶川亂步晃了晃手中的布美工刀，讓布料搖來搖去的，“異能力一般都有一定的效果，可是你的完全沒有耶。為了完成目标，什麼樣的效果都會出現。”

枝垂栗歪歪頭思考他的話，“這麼說好像不太對。我的異能力也有一定的效果，隻是達成目标的方法和結果不一樣而已。就像、嗯……用火的異能力者可能會把火拿來點蠟燭，也會拿來燒房子。”

江戶川亂步跟着思考了一下，“……這麼說也是。”

“雖然我的異能力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可是不會傷害到其他人的哦！”枝垂栗很笃定的說，“絕對不會。”

江戶川亂步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突然想到，“實老師說，對異能力者而言，異能力就是半身一樣的存在，會靈魂相通。這不就像有另一個人在你的身體裡？”

枝垂栗擺擺手，“這個、不知道其他人是什麼樣的，可是我的異能力很少有強烈的意念，不像是有另一個人在我身體裡……好難形容、反正就是，不是人的感覺。”

江戶川亂步好奇的碰了碰枝垂栗的胸口，“異能力在這裡？”

“不是。”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是在所有的地方，可以說就是在靈魂裡。”

“好難懂。”江戶川亂步咂咂嘴，又摸摸枝垂栗的手臂，注意力莫名轉移開來，“瘦巴巴的。”

“才不是瘦巴巴的，是營養均衡！”枝垂栗的注意力也跟着被轉移，“亂步哥說我瘦，廚師和營養師都會哭哦。”

江戶川亂步又多捏了幾下，“可是手感還不錯，很适合當抱枕。”

枝垂栗：？

枝垂栗抗議道，“我才不是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