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遊景點玩了會兒,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又在太宰治的房間陪他睡了一個晚上,隔天就目送太宰治上了前往莊園的車。
他們兩個還要到三重縣的江戶川亂步老家住一天再回東京。
從他們現在住着的别莊到江戶川亂步的家,開車需要将近兩小時的時間。他們送太宰治離開後,也接着上了車,沒有多停留的直接出發。
他們沒有比較早起,早上也悠閑地吃過早餐、整理了行李才出發,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将近中午時分。
“午餐和晚餐都去酒井奶奶那裡吃!”江戶川亂步快樂地說着,快樂的站到家門口、打開門,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說,“我回來了。”
他說完,自己也微微愣了一下。
枝垂栗看了看他,語氣很自然的跟着說,“打擾了。”
江戶川亂步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随手揉了揉枝垂栗的頭發,“進去吧。”
屋子每周都有人過來打理,現在依然幹幹淨淨的,和他半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明明才離開家半年,卻莫名有種已經離開了很久的感覺。
“真的都沒變。”江戶川亂步左右看看,“可是沒有人住的房子,感覺好冷清。”
“我們回來住了呀。”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以後寒暑假都回來住一兩天吧?來鄉下住幾天感覺也很好!”
“……這裡确實很鄉下。”江戶川亂步現在已經完全知道大城市是什麼樣的了,踏出玄關、走進屋子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可是、還是鄉下的空氣舒服!”
“而且已經在下雪了。”這是讓枝垂栗覺得最驚喜的事,“這裡的雪下的好早。”
“有時候還會下暴風雪呢。”江戶川亂步搓了搓手臂,看向窗外飄落的白雪,“突然覺得家裡的暖氣好像不夠強。”
他們要來之前,就有人先過來将屋子裡的暖氣打開,現在整間屋子都很溫暖。不過還是沒有東京的家溫暖,也沒有京都的别莊溫暖,在家裡也要穿着長袖才行。
以前一直覺得下雪的日子隻要進到家裡就很溫暖,現在竟然覺得有些過于寒冷了。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回房間之前,江戶川亂步先和枝垂栗一起到父母以前的卧室、現在放着他們照片的位置,和他們打個招呼。
等會兒到外面吃午餐,再順路走去墓園,和他們稍微說說話。
江戶川亂步坐到父母的照片前,靜靜看了他們幾秒,才終于開口道,“久違的在家見面!”
他也有将父母的照片帶到東京的家裡,就放在他房間裡的其中一個角落,随時都可以過去和他們聊聊天,所以現在也不覺得很陌生。
才剛剛過去半年而已,悲傷和難過都還隻是藏在心裡,怎麼可能會有陌生的感覺。
雖然這陣子發生了很多事,很多新鮮的事紛至沓來的占據他的生活,讓他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悲傷的心情之中。可是偶爾夜深人靜、或是碰見曾經發生過的事,想起和父母之間的回憶,還是會非常悲傷,有時候甚至會不知不覺就落下眼淚。
無論什麼時候,枝垂栗總是在他的身邊。
無論是狼狽的還是風光的時候,枝垂栗總是陪着他。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轉向乖乖坐在旁邊的枝垂栗,片刻,又再次看向父母的照片,“我們剛剛從京都過來哦!”
他在東京就會和他們說起學校裡的事,現在要說的當然是在京都玩的事情。
或許等到未來,他終于能完全接受父母已經不在的事實、終于完全放下之後,就會逐漸減少和他們報告現況的頻率。
可是現在,還是讓他再和父母撒會兒嬌吧。
枝垂栗很習慣的在他身邊陪着他和父母說話,偶爾還會幫忙補充、不知不覺就和他聊起天來。
江戶川亂步很喜歡這段時光。
就像是他和枝垂栗真的在和父母說話。而且不是他成為枝垂家的小孩,而是枝垂栗成為江戶川家的小孩。
仔細想想,這兩種狀況好像沒什麼不一樣,都是他們兩個成為兄弟的結局,但這麼想就會讓江戶川亂步的心情變得很好。
這也是沒辦法達成的夢想了。
他們在房間裡和父母說了會兒在京都發生的事,直到肚子餓了,才準備出門吃午餐。
現在外頭還是下着小雪,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枝垂栗眼睛亮晶晶的跑到外面,張開雙手在雪地上跑了一小圈,“東京這個時候很少下雪的!”
雖然奧多摩一類的東京山區還是會下雪,不過很多人居住的城市裡基本要等到一月才會開始下雪。
枝垂栗停下腳步,原地蹲下來,摸摸地上的雪。
江戶川亂步很習慣山區的氣候,對于白雪也沒有太大的興奮感,把手放在口袋裡,笑眯眯的說,“等會兒在院子裡堆個雪人?”
枝垂栗快樂的點點頭,“好呀!”
江戶川亂步摸摸他的頭,拉着他一起站起來。
枝垂栗剛剛站定,對面的屋子大門忽然咔嚓一聲打開。
從裡頭走出來的鄰居看見他,明顯愣了一下,“咦、亂步君?”
平時鄰居們和父母的關系都不錯,會互相聊天、彼此關照,葬禮的時候也來祭拜過。
僅限于祭拜。
無論平時的交流有多少,鄰居畢竟也隻是鄰居,沒辦法在祭拜之外為他多做什麼,江戶川亂步完全能理解。
他牽着枝垂栗的手,笑眯眯的打招呼,“好久不見!這是我現在的弟弟。”
枝垂栗也很乖的打了個招呼,“您好。”
“初次見面。”鄰居沒有太多關注葬禮的事,也是第一次見到枝垂栗,看了看他、又轉向江戶川亂步,帶着欣慰又有些愧疚的笑容道,“變開朗了呢,亂步君。”
其實沒什麼好愧疚的。
鄰居能做的事很有限,有這份心就已經很足夠了。
江戶川亂步還是維持着笑眯眯的模樣,“叔叔阿姨對我很好,哥哥姐姐、小栗子都當我是真正的家人,我現在過得很好哦。”
鄉下的消息傳的很快,他又沒特地讓鄰居保密,所以隻要和一個鄰居說,就等于是和全村莊的人說。
鄰居隻是普通人,不會知道他究竟被誰收養了,也不會有太過多餘的興趣,隻是微微笑了一下,“江戶川他們……也能安心了。”
“一定的!”江戶川亂步回了一句,沒打算繼續和鄰居寒暄,又道,“我要和小栗子去酒井奶奶那裡玩,下次見!”
很自然的就離開了。
鄰居目送他們離開,才忽然想到好像沒有看見其他大人。
不可能隻有兩個孩子回來吧……?
大人應該隻是還在屋子裡而已。
鄰居思考着無謂的問題,終于提着菜籃走向另一個方向。
另一邊的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确實是兩個人回來的,不過這沒必要告訴其他人,可以在鄰居問起來之前帶過這個話題。
枝垂栗有點好奇的問,“聽說鄉下很有人情味,家門都不會鎖,左鄰右舍還會互相送食物?”
“有些人是這樣啦。”江戶川亂步說,“以前我們也是,會有人送食物給媽媽,我和爸爸也能跟着吃。可是現在是冬天,沒有人在種東西,我之前也沒那麼活躍,會給我東西的人就隻有酒井奶奶。”
枝垂栗點點頭,“這就是社交能力的差距。”
江戶川亂步跟着默默點頭,“沒錯。”
以前的他感覺不出來,現在回想起來,就和媽媽曾經說過的一樣,他和爸爸對人情世故都不怎麼擅長。
他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和人交流很耗費精神,不過他已經學了不少課程,雖然還不至于變成社交達人,但至少能忍住不耐煩的和人說話了。
要求好像很低,可是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進步。
到酒井奶奶那裡吃過飯、和她聊了會兒,接着去到墓園裡。
在家裡已經和爸爸媽媽說過話了,現在又還在下雪,他們沒有在墓園待太久,簡單灑掃一下、放了一束玫瑰,就離開墓園。
“要不要去我的小學看看?”江戶川亂步突然想到之前提起過的話題,側頭看了看枝垂栗,“……唔、很冷的話,還是先回家休息吧?下午再出來。”
枝垂栗的鼻子凍得有點紅紅的、臉也有點紅紅的,看起來很冷,可是還帶着軟綿綿的神情,跟着他跑過來跑過去的。
很笨。
枝垂栗拉拉圍巾,讓自己半張臉埋進圍巾裡,搖搖頭道,“不會冷,想去小學玩。”
江戶川亂步看他确實沒逞強,就再次握住他的手,“出發!”
山裡的天氣寒冷,兩個人現在當然都戴着手套。
現在正好是休耕期間,靠近田邊的道路幾乎沒有人在行走,雪一點一點落下,将地面化作一片雪白。
行人很少,路面上的足迹也少少的,上頭大多複蓋了一層雪,讓淩亂的足迹變得輕輕淺淺。
兩個人踏在道路上,在路面留下一大一小兩道清晰的腳印,從這一頭一直延伸到那一頭。
遠遠的、遠遠的延伸着。
學生都在放寒假,學校裡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枝垂栗非常震撼的看着這個古老的校舍,震撼的說,“好厲害、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