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滴血落下,徐應瞧見醒來的人,笑着抱歉。
“怎麼說也是天一山大師兄,我自然對你不太放心,怕你跑了,稍稍使用了點手段。”
甯歸硯看着天色,話題跳過。
“多久了?”
他睡了多久。
“五個時辰,在魔族學到些障眼法,也能攔住那位仙尊一些時候,不過... ...他現在到了。”
“唰——”
一道灰色的劍影從那扇已經坍塌的大門前穿過穩穩插在徐應身側,他手臂上的衣物被削掉,一條斷臂就那樣掉落下來,直直地滾到甯歸硯身前。
甯歸硯面上無波無瀾,心裡卻将季宿白劃為第一級危險人物,他垂下眸子,不去看那鮮血淋漓的斷處。
徐應被斬斷了一臂,面色肉眼可見地沒了血色,他看着季宿白落地,身軀顫抖,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因為笑意過甚身體也跟着掩不住。
剩下的那隻手顫顫巍巍地擡起,指尖劃破的傷處還在往下滴着血珠,紅色的液體落在地上的陣法内,在他嘴唇翕張後,紅光大盛。
季宿白腰側的縛魂袋忽然開始不受控制地震動起來,一隻手印從裡面顯現,幾乎要将那縛魂袋捅破,随後它快速從腰側扯開,懸在這陣法的中心。
站在大門後的男人擰着眉頭,将劍喚回,徐應便側身過去從身上拿出一把小刀,刀尖将甯歸硯的脖頸割破一些。
鮮血滴落在在地,好在隻是唬人,并不傷及要害,但甯歸硯還是免不得慘白了臉。
季宿白即将的動作停下,他冷冷瞥着徐應,看着中央無法逆轉的陣法生效,縛魂袋中的魂魄破袋而出,一雙灰白的手抓住徐應的手臂,竟然是硬生生将其啃食。
徐娘顯然已經沒有任何自我意識,她成了徹徹底底的厲鬼,是仙門避之不及的魔物,殺戮和吞噬是它們的天性。
徐應看着自己肩側被扯下一塊皮肉,臉上居然揚起笑容。
那笑聲開始放肆,讓季宿白都忍不住再次擡起了劍,手中捏訣,一旦有所威脅,徐娘和徐應都會灰飛煙滅。
徐應在笑聲中将甯歸硯往後他,弱得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落在耳畔。
“甯公子,這下,你總得欠我一個人情了,我的東西,别忘了送過去... ...”
他說完,手上的刀柄被指尖一捏,握住的手上攀附着徐娘的眼睛,那雙眼睛是滿是惡意,她盯着甯歸硯的脖子,似乎找到了更好的食物,但又有那麼些忌憚。
甯歸硯沒來得及反應,作用在脖頸上剛要用力的手便再次被斬斷,痛叫聲叫他目光恍惚,清醒時便瞧見在他身側爬行的徐娘,嘴裡都是血塊,那雙手猛然抓向他的臉。
“轟——”
甯歸硯緊緊閉眼,沒感受到什麼疼痛,反而聽見腳步聲落在旁側,于是睜眼擡頭,與季宿白冷漠的目光對上。
他能看得出,對方絲毫沒有将他的狀況放在心底。
甯歸硯重重咳了一聲,眼前一白,在季宿白轉身去收拾殘局的時候,看見一抹青灰色的煙霧鑽入他腰際。
他怔了怔,從腰側拿出那枚扳指,又擡眼看已經奄奄一息的徐應。
甯歸硯将扳指收好,出聲詢問:“師尊,這是什麼陣法。”
他能感覺出來,陣眼是徐應本人。
季宿白破了陣眼,将周圍那些小陣一一清楚,适才看向甯歸硯,本不想回答,但看見對方捂着唇忍不住咳嗽的模樣,心裡煩躁的同時,又開始解釋起來。
“魔族的陣法,用鮮血作引,混加一些特殊的東西,讓殘破的魂完整,但設陣的人會失去多少壽命便不知道了,這陣不可逆,設下就隻能任由它生效,不過... ...你的好奇心有點重了,能自己走嗎?”
季宿白拍拍手上因為處理陣法而沾染血迹和灰塵的手,彎腰将徐應提溜起來,那雙黑眸不經意掃過去,甯歸硯避開他的目光,将手中的法器緊握。
“可以。”
徐應的動作力度不大,隻是為了吓吓季宿白,沒想到對方壓根對甯歸硯的命沒那麼看得重。
季宿白将徐應送去了官府,那場沒有兇手的兩起案件都有了結果,官府前伸冤的人不少,都是失而複的的家庭,也多有些已經破碎的。
甯歸硯回客棧後便沉沉睡過去,他身上的傷也沒管,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四日了,林言言和景弗跟着季宿白回去了,他被暫時放在廿城,但也叫了人照顧。
甯歸硯撐着床沿坐起,除卻有些頭疼之外,并沒有什麼其他感受。
他将眼紗習慣性戴上,兩指夾起,瑩透的光點浮現,随後跟着動作壓入胸膛。
他閉着眼仔細感受,經脈深處的印記已經消失——季宿白給他施加下的術法已經消散。
徐應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真兌現了諾言。
他這下想要跑,季宿白可找不見他了。
甯歸硯低頭從腰側拿出那枚扳指,其中煙霧缭繞——那是徐娘的魂。
這場荒誕的計劃,說到底,不過是有人被困在了無止境的仇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