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宿白有一點好也不好,便是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容許其他人反駁,也不會讓事情發生在料想之外,就是發生了,也能一手拽回去。
所以甯歸硯在午時就被人抓着上了山。
因結界解除的原因,山上可比他前幾日呆的時候冷得多,何況旁邊還站着個向來不喜歡收斂氣息的活閻王。
甯歸硯将屋内的東西放進包袱,基本就是他讓曆青從自己房内找來的幾本‘秘籍’和一些衣服,還有他遺落下的藥。
不出半刻鐘他便收拾完了,跨上包袱走出房門,門邊靠着的季宿白便直起身,朝他手中的包袱瞧了一眼,蹙着眉頭開口:“曆青就給你拿這些東西上來?”
甯歸硯不懂他什麼意思,聳了聳肩:“弟子需要的隻有這些,難不成師尊真想把我囚在這山上一輩子?”
他彎眼跨出步子,搭在肩膀上扯着包袱的手放下,袖子剛剛好擋住手指,也能遮擋一些風雪。
還沒等他縮縮脖子來裝一番可憐好讓季宿白收了他的神通,周圍的風雪便忽然停了,原本跟在身後的男人快步走到前方,寬闊的背脊擋住甯歸硯好些視線。
季宿白走在前面,感覺不到身後的腳步,便停下來,皺了皺眉朝後看,甯歸硯呆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怔愣。
他揮了揮衣袖:“愣着做什麼,我還不至于故意折磨你,當然,你想呆在這裡的話,請便。”
甯歸硯歪了歪頭,他向前走,途徑季宿白的身邊時揚唇一笑,側目過去視線落在季宿白那張堪稱驚天動地的臉上。
“師尊真是體貼,我不過我可不想呆在這,有點恐高。”
說罷擡步離開,留下一陣溫熱的氣息。
季宿白擰眉默了一陣——是濃重的草藥味,但不算難聞。
将人帶到閣安居之後,季宿白留下一句“明日在此早課,我親自教導”後就離開了,甯歸硯也沒有多問的習慣,就在閣安居呆了半日,夜間主角兩人前來探望的時候才慢悠悠地出了廂房。
第二日甯歸硯沒見到林言言兩人,沒将疑惑藏着。
“師弟師妹不來?”
他擡目看着池塘旁石桌前坐着細細品茶的人,走過去将手拍了拍桌面,喝茶的男人這才放下茶盞擡頭應了他的話。
“和其他内門弟子一塊修習,更能鍛煉他們。”
甯歸硯抿了抿唇,煩躁地在另一側坐下:“原來師尊要單獨教導我,榮幸之至。”
雖是笑着說,但咬牙切齒的,再搭配那張清冷的臉,很難不看出他心中的不滿。
但這種不滿可不會讓季宿白改變想法,季宿白站起身,卻未叫甯歸硯施些什麼術法或者使什麼劍法,而是微微低頭,盯着甯歸硯的臉,道:“運氣給我看看。”
甯歸硯搭在石桌上的手一緊,他擡目和季宿白略微認真的目光對上,意識到對方不是開玩笑,目光移開些許,竟然想不出什麼辦法推辭。
見人遲遲不回答也不動作,季宿白走到他身側,笑了笑,語氣平靜又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怎麼,怕我在你運氣的時候,扼住你的命脈,将你殺了?如此怕死,何不繼續僞裝,與我撕破什麼臉皮?”
甯歸硯的确怕那個,修習之人運氣時最為脆弱,若是在此刻用上什麼攝魂的術法,可能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若是想要人命,便也是輕輕松松,哪怕是季宿白也無法避免。
可甯歸硯怕的不是後者,他若是怕死,哪能對自己那麼狠,他怕的是自己被迷惑,什麼都說出來,可能會造成一些無法預料的問題——比如被當做邪魔,比如他被迫奪舍,又比如,以後即将發生的所以事情。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蝴蝶效應,但他可不想做那根能牽引一切的繩子。
甯歸硯松開捏緊的手,冷笑一聲:“師尊想多了,我自然是不怕的,若是怕,想方設法也會在您出關的時候離開這兒了,哪能回來?”
說罷,起身走到一側,就地盤坐,按照他從那些藏書上學得的技巧運氣,要是換一個月前,甯歸硯死也想不到他有天能學這個,神不神鬼不鬼的,背離了他的唯物主義,偏偏又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修習者一旦入定,便不能輕易從運氣的狀态當中脫離出來,季宿白也不怕他裝模作樣跑了,坐下重新端起茶盞,細細抿着的同時盯着甯歸硯,眼神似要将人扒光。
目光暗沉沉,令人膽怯懼怕。
一刻鐘後,季宿白皺着眉頭站起身,手中的杯盞都被他放得震響,他表情疑惑不解,走到甯歸硯面前,更是明顯。
等甯歸硯從入定當中睜開眼,面對的便是季宿白捉摸不清的表情。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季宿白才蹲下來,與甯歸硯的目光平齊,張唇說出他要說不說的話。
“錯了。”
甯歸硯怔愣一下:“什麼?”
季宿白眉頭皺得更緊,比林自潛的皺紋還深,他抓起甯歸硯的手腕,在腕口捏了捏,按了按,一股無法被忽視的冷意侵入,叫甯歸硯忍不住掙紮起來。
“别動。”
他抓緊甯歸硯的手,見人疼得皺眉,于是松了松,解釋道:“我不會做什麼,别動,再運一遍氣給我看看。”
甯歸硯覺着他莫名其妙,但脖子都被人掐着,不想也得做了,于是别過頭去,閉上眼仔細回想路徑,将靈氣在經脈内緩慢遊走。
他學得不算精,隻是當初為了糊弄兩個主角和那些師弟師妹門做的功課,因此運行的速度可比其他人慢得多,何況他的靈氣上還裹着季宿白那股猛烈的氣息,即便對方稍稍收住,也讓人額頭冒汗。
季宿白的氣息行走至五髒内時,忽然停住,對方松開了手,在甯歸硯睜眼後,走到甯歸硯身後,擡手攏住甯歸硯的手,姿态堪稱暧昧。
甯歸硯被耳邊灼熱的氣息燙到,忍不住紅了臉,擡手要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