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會前半,白浮清感覺精氣神慢慢在流失;演唱會過半,白浮清感覺水分完全被吸幹。
他懷疑沈琛是故意的。
他從沒去過演唱會,不知道大部分時候不能帶水,沈琛竟然沒有告訴他。
過安檢時吃喝都被扣了下來。
他有些懵,但是看大家都進去了,自己也先進去吧。
偌大的場地,一遍遍穿過人群,尋找售賣機和免費供應站,結果杯子的價格也貴好幾倍。
這陰間是通貨膨脹麼。
演唱會正是高潮之時,沈琛準備開始他的“倒吊人+全息颠倒舞台”,人們激動歡呼。
他們喊的越大聲,白浮清越渴。穿過人群時還被舞動的家夥們不停撞擊。
神是不可能親自倒吊的,唱歌也不會倒着唱,隻能是擦擦邊這樣子。
詭異的光效和煙霧中,繩索吊着仿真人偶緩緩下降。
降到一半,繩索斷裂,人偶落地,巨大的碎裂聲,黑暗暴力地降臨。
一片黑暗中,沒有人看到人偶落地的瞬間(其實落進了舞台底下的機關裡)。
白浮清回頭看是因為人群失控的尖叫,他真以為出了什麼舞台事故,看到繩索斷裂那一刻,瞬間懵了。
他已經在想沈琛的葬禮自己會不會被邀請了,妹妹知到這件事不知道打擊得有多大了。
很快燈光重新亮起。
神站在已然“颠倒”的舞台上,人群高聲歡迎。
白浮清眨巴眼,意識到這是舞台效果,遂轉頭,繼續找出口。
白浮清離開時沈琛正開始下一個舞台,“走鋼絲”。
最後一眼。
最後一眼看到他正站在橫亘于場館的步道上,邊唱邊走——原來那多出來的玩意是這個用途。
步道上排滿了燈帶,他走到的地方,光線更明亮更妖豔。
小道略平于觀衆的頭部,所以當他們扭動起舞,揮擺雙手,造型詭異的熒光棒和發光道具高舉過頭頂時——
他們成了舞台的一部分。
随着沈琛的前進,不同的觀衆出現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上了熒幕,他們更加激動,更加狂亂。
陰沉的光線下,他們看上去都一樣。
陰沉的光線下,他們看上去還像恭迎邪神的——十萬陰兵?
白浮清下意識往外跑。
直到重見到天光。
熱氣撲面而來,他意識到剛剛已經被場館裡的冷氣凍僵了。
現在是下午臨近傍晚,陽光溫柔,雲霞飄浮,行人來來往往,場館裡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他真的經常做沈琛的噩夢,夢裡的光和現實裡沈琛愛用的一樣:鮮紅,暗橙,昏黃,陰綠,冷藍,幽紫。
如果感到生活不快,或許可以去去神的現場?再出場館時,可以找回點生命的感覺。
白浮清走進附近一家西餐小店。
店裡在放鋼琴曲,食客輕輕交流,偶爾傳來笑聲。
他要了蔬菜鮮果沙拉,一盤馬卡龍,還有玫瑰花茶 ,它們靜靜在夕陽的撫摸下散發香氣。
歲月靜好讓白浮清掉以輕心。
他本來可以在這一長段時間裡,學習一下本次演唱會的基礎和重點内容,而不是打開手機閱讀APP看書。
然後在晚上沈琛興緻勃勃視頻通話,詢問“你覺得我返場加唱的那兩首怎麼樣?”時——
愣住。
貓貓狗搖頭晃腦,甩動衣服上的吊墜,眼珠子亮晶晶地看屏幕。
“清唱哦,怎麼樣?我看了黑粉論壇的評價,大家都說我這次隻是走音而已了。”
“我也覺得挺好的。”
沈琛拿起化妝棉,準備按上眼。
“真的麼?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最後一首歌呢。我以為你又要說歌詞淺薄了,我這次寫的情歌挺成熟的,我覺得我有進步了,你不覺得嗎?”
“嗯……”白浮清想搜索一下,但是沈琛熱情地盯着他,他不确定會不會被發現。
“确實…我覺得,你寫你想寫的就好了。”
還沒等白浮清搜到内容,沈琛就變了臉,嘴角瞬間垮下,眼神晦暗不明。
“你沒聽。”
“嗯……”
他索性放棄搜索,開始盯着桌上的假花發呆。
沈琛在盯着他。
一動不動地釘着。
“我最後唱的不是情歌。”
“你根本不知道我唱的是什麼對嗎?”
“對不起…半場的時候我口渴了,沒辦法就先出去了。”
“你明明有其他解決方式的。”
“你可以聯系我的助理,或者直接去找工作人員。買瓶水又能怎麼樣呢?下台了找我報銷啊。”
“你真的缺那幾十塊錢嗎。”
白浮清心裡問假花要不要現在挂斷通話。
“你騙我。”
白浮清和假花解釋并沒有欺騙,隻說了會去又沒說去多久嘛。
沈琛垂眼看卸妝品。
白浮清并不知道他在看卸妝品因為一直在看花。
“嘟——”
沈琛挂斷通話。
白浮清随手把平闆放到一邊,開始搜索國外的度假景點。
如果沈琛真的魚死網破,那就帶家人出去度個假,剩下的回來再說,幾個月了熱度肯定過去了,正好也教育教育妹妹人性險惡。
真正的“治療”思路和計劃書上寫的不完全相同。
白浮清第一覺得自己沒法完全按照設想的計劃來;第二覺得那樣很可能會反向改變自己。
他最擅長的是坐在房間裡傾聽,而不是主動深入“瘋子”的生活,不斷試錯,回應扭曲的求救。
現在的沈琛比過去想要的多。
他覺得他确實被他激怒了,他讓他變得很不耐煩,變得無語,變得也會冷暴力。然後他就可以驕傲地宣告“唯一愛我的人也抛棄我了”。
白浮清對那場演唱會最真實的感受是無感,無聊,和有點太吵了。
沈琛有出色的舞台效果,大屏幕上的臉也很不錯。奈何自己實在沒什麼感觸。
他還是想再和他聊聊,或許實話實說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