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然擡手就要去搶那房卡,沒搶着,被闫子欽高高舉過頭頂,躲開了。
“……進來呗。”
小瘸子幹脆放棄掙紮。
他和闫子欽自打十幾歲起,一起當練習生,一塊訓練,同吃同住,也僅僅是這次闫子欽頂替了他的名額,出了道,兩人的關系似乎稍微别扭了那麼一點。
闫子欽也知道,那房卡不是給他的,那卡的背面,還印着他們曾經跟唐以南演出的那家酒店logo。
“他給你的?”
明明屋子裡有幾張空椅子,闫子欽偏不坐,非要斜斜地坐那寫字台上,腿長任性。
“不告訴你。”
小瘸子揚起明朗清俊的臉龐,答得理直氣壯。
他當然知道闫子欽心知肚明,他就逗一逗,從來都是闫子欽逗他,還不許他反逗回去了麼?
果然,人前痞子人後瘋的闫隊長,一逗就上鈎,定定注視了小瘸子好一會,撂下一句話:
“唐以南得退圈。”
小瘸子怔住了。
闫子欽發起狠來,把頂流明星整退圈這件事,還真就能幹得出來。
小瘸子閃着那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沒詞兒了。
過了好一會,才歪了歪頭,對上闫子欽棱角分明的俊朗側顔,想了想,笑了:
“行,看好你闫隊長。”
難得地,闫子欽這次沒跟他計較稱呼。
盛然轉身,回到他那寬敞的大飄窗上,将半開的窗子全打開了,幾縷江濱初秋的晚風吹入,舒适沁涼。
少年雙手撐着飄窗而坐,垂下的兩條小腿悠哉悠哉地晃蕩着,白色的棉布睡衣褲腳,襯着蒼白的腳踝皮膚,像極了這江畔夜空下的霜白月光。
小瘸子的腿型很好看,纖細修長,單單隻是坐着或者站着,一點也看不出來殘疾。
闫子欽的目光落了上去,沒打算移開。
片刻之後,小瘸子那股認真勁兒就别提了:
“那天晚上我沒搭理唐以南。”
“我知道。”
闫子欽眉毛也沒擡,甩給他三個字,食指和中指抵着那張白色房卡,輕輕一彈。
嗖——
卡片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輕輕巧巧落進了角落裡的垃圾桶。
小瘸子看了看垃圾桶裡的房卡,又擡眸看了看闫子欽,一本正經地下逐客令:
“那你還不走?!都幾點了?”
闫子欽今晚來找他,不就是因為房卡麼!
縮在飄窗上的漂亮少年,看了一眼手機上指向零點的時鐘,深深呼了口氣,吹得額前的劉海都飛起了幾根。
素來爽快利落的闫子欽,慢悠悠地起身。
門外的走廊裡,人影攢動。
江濱小城的硬件設施,算不得豪華,這裡已是景區附近的頂級酒店,隔音效果也不那麼理想,走廊裡七七八八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盛然知道,這家酒店裡除了他們節目組,還住了許許多多的粉絲,大部分是唐以南的粉絲。
連他哥們邵宇,今天一大早趕來,都沒訂着房間,聽說是跟一圈裡的熟人男粉,拼房湊一塊了。
今晚節目組聚餐時,盛然的手機上便收到了幾條來自邵宇的信息,不過當時有前輩跟他說話,他沒來得及細看。
邵宇跟着節目組錄制了一整天,剛才趁節目組請客聚會時,也來了,戴了個鴨舌帽,背着個單反,附近溜達着裝路人,還給小瘸子留了言:
“日了大爺了,你們這局,唐以南和金純一個都沒來,哥走了不送。”
“我找着金純了,跟制片人在那邊單獨約小飯局呢,好像喝多了,當着制片人的面,打電話讓唐以南來接。”
“慫B唐以南不敢來,這墨迹半天了才到……卧槽他倆回酒店分開走的,一前一後,唐以南追丢了!”
“我現在跟粉絲一塊兒在走廊蹲着,爺還真就不信蹲不着!”
……
盛然聽着外面七零八落的腳步,将手機随手扔在飄窗上。
他們幾個嘉賓住同一層,小瘸子的房間靠近走廊外側電梯間,闫子欽在斜對面,而這條走廊最裡面的那間總統套房,是唐以南的。
估摸這會兒粉絲們,都圍在走廊裡,堵唐以南呢。
闫子欽不疾不徐走到玄關,從貓眼往外看了一眼。
不用說也知道,外面肯定全是人。
“我還走麼?”
眉目裡染上一抹一閃而過的壞笑,闫子欽問出這句話時,已然悠哉悠哉地,重新坐回那寫字台上。
小瘸子奔向門口,湊上發梢亂飛的毛絨絨小腦袋,同樣往貓眼外面望了一眼,又扭頭看了看闫子欽,撇了撇嘴。
闫子欽今晚要是從他房間出去,鐵定讓粉絲們拍個正着。
“那就……不走了呗。”
重新回到飄窗上的少年,小聲說着話。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的大床房,床足夠大。
當晚,闫子欽住在小瘸子房間。
一整天的錄制,盛然早就累了。洗漱完畢的小瘸子鑽進大床一側,身後傳來浴室的花灑流水聲,闫子欽在裡面洗澡。
小瘸子将一整條被子都卷在了身上,把自己裹成了個蠶寶寶,嘗試着閉了一會眼睛,沒睡着,反倒更精神了。
他認床,外出住酒店睡不着是常有的事。
于是他掀了被子,翻了個身,抱着心愛的平闆電腦,趴在床上刷微博。寬松滑落的棉布睡褲腳,趁着兩條纖細白皙的小腿,有一下沒一下地一會曲起,一會落下。
小瘸子無意識地點進闫子欽的超話廣場,最熱門的一條,是出發來錄綜藝的前一天,闫子欽工作室發布的九宮格寫真。
公司要求他們練習生,每周一次九宮格寫真,是這麼些年來雷打不動的任務。
照片上闫子欽,穿簡潔的黑灰拼色T恤,五官立體而俊朗,好看極了,拍攝地點是他們公寓小區的高檔健身房,是夏日裡運動範兒滿滿的酷帥少年。
盛然抱着平闆電腦,刷着底下粉絲們的撒花熱評,直到幾分鐘後,浴室的花灑停了,裡面傳來吹風機的聲音,床上的少年才把平闆電腦關上。
這一宿,睡得不怎麼安穩,小瘸子做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夢。
他夢見了法庭。
背景音是冰冷而機械的女聲,在宣讀判決書:
“闫子欽因故意傷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聲音背後,是法庭那狹長而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走廊,走廊盡頭,闫弘的身影孑然伫立,背轉過身,負着雙手,看不見一丁點兒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