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迪的面龐緩緩遠離,自眼前退開。
他帶着那一貫清澈溫柔的微笑,眼裡滿滿都是她自己。
他摸索着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在蒙德的街頭巷尾漫步。
偶爾有小鳥落在他順勢舉起的手上,分走了他的注意。
昙昙感覺到自己似乎不太高興,有些落寞地緊了緊手指,被正牽着她的溫迪感知到了,動動手指放走小鳥,偏過頭來看她。
他說了什麼呢?
昙昙見他的嘴唇在陽光下開開合合,卻聽不真切其間的聲音。
隻知道大概是在哄她開心——因為她感受到了自己的雀躍。
随後她忽地被他勾住腿彎抱起,展開雙翼在空中飛行。
天上的陽光似乎更強烈些,讓她看真切他的容顔。
高天之上的風似乎很猛烈,卻又似乎被好好地隔離在外,并不寒冷,也不猛烈,隻是懷抱的溫度似乎也一齊失去了。
然後溫迪帶着她落在了一處無名秘境,此處鳥語花香,流水潺潺,清風浮動着遍地的蒲公英、風車菊、塞西莉亞,與排排比人高的花架上攀附着的并未綻放的昙花。
兩人穿過花園,一幢精緻的小屋出現在眼前。
溫迪徑直将她帶上二樓露台。
露台上有一藤編圓桌,桌上擺着她從前常去的那家餐館的骨湯菜煲,旁邊還有火候恰到好處的香煎魔獸肉和清香四溢的雲頂仙茶。
也還有擺盤可愛的風神雜燴菜,輕盈鮮爽的滿足沙拉,和作為餐後甜點的杏仁豆腐。
溫迪拉着她落座,夾菜小酌,他們好像聊了些什麼。
飯後兩人進屋,屋内,桌上擺着些散亂的稿紙和倒在一邊的羽毛筆,旁邊是個不大的書櫃。書櫃對面立着占據一整面牆的衣櫃,二者之間,是張挂着帷帳的雙人大床。
兩人躺上了這張鋪陳看起來極其柔軟的床。
溫迪躺在她身邊,側着身子看着她,似乎在哼唱……
……
夢境就到這裡,戛然而止。
昙昙雙手撐在竈台上,望着鍋裡醬汁的泡泡,兩眼發直。
她心裡有個小人在不住地尖叫——“清醒一點啊你!!”
那隻是夢。
可夢的出現本身就是問題。
蘇醒之後她猛地坐起身,在床上捏着被子發了很久的呆,直到日上三竿,緊迫的任務進度已經由不得她再磨蹭了,才拍拍臉頰下床洗漱。
然而一早上沒什麼成效的撫平心緒工作,在剛走出房門見到夢中正主之後徹底失效,讓她逃也似地進了廚房。
還好客廳坐着的兩人沒跟進來。
裝好一份料理好的食物,昙昙沒再繼續,隻是轉過身,靠着竈台歎氣。
夢裡的場景記不清晰,但貼近的畫面一個一個在腦海中盤旋環繞,揮之不去。
——那都是你的妄想!!清醒一點啊!!!
——可是,他說,他喜歡我诶……
——可是,我也好喜歡他啊……
曾經笃定求不得的東西,如今似乎唾手可得,隻等自己一個表态。
昙昙閉了閉眼。
——……不可以、不可以。既而為人,便不可由着欲望做事。
又不是什麼會有好結局的事情。
昙昙開始回憶一些劇本——那些相愛的人迫于種種現實壓力,最終不得不分開的故事。
默默地刀了自己千八百次之後,昙昙冷靜多了。
心痛的感覺覆蓋了這些天來心頭膨脹的悸動。
昙昙眨眨眼睛,深呼吸幾口氣,将眼中的淚意和喉頭的哽咽壓回去,轉過身繼續處理食材。
當空走進來的時候,昙昙已經能面色如常地與他交談了,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空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圈,最後在眼角發現了還未完全消退的紅意。
這條情報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心下有了計較。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空拿着今日份的摩拉報酬出了廚房,看到溫迪坐在沙發上仍在想着什麼。他走過去,貼近他的耳朵輕聲說出他方才觀察到的東西,而後與擡頭看他的溫迪對視了一會兒,一陣擠眉弄眼之後,步伐輕快地離開了這個家。
溫迪扭頭看向廚房門。
先前專注于空交談,不想讓昙昙聽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倒确實也讓他漏掉一些信息。
但風無處不在,現在補上也為時不晚。
風告訴他,昙昙并沒有哭,但或許确實難過哽咽過。
——為什麼呢?
他已知的信息裡并沒有什麼能讓昙昙如此難過的東西。
難道……旅行者分析的都是真的,甚至更殘酷些?
但妄加猜測不是好習慣,在搞清楚一切之前,溫迪對這些持保留意見。
快中午的時候,昙昙端着剛出鍋的菜從廚房出來了。
溫迪起身,幾步上前,從她手裡接過盤子。
兩人在飯桌前落座。
一日三餐其實對于他倆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