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愁着應付袁熙呢。
或者說是想躲開袁熙。
天色尚未明,離破曉還有數時,上官婉兒業已起身,穿衣戴巾,開始一天的謀劃。
話說郭婉作為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奴客,因跟在甄夫人身側,甄夫人一作息般不出門,也就不需要她跟着幹些什麼。
每日到阿好跟前點個卯,确定下甄夫人是否要出門,大概率不需要,因此上官婉兒隻需到廄院裡看着馬兒就行。
前院之前大部分人都被袁熙帶到幽州了,沒有多少人,上官婉兒自己在廄院有一間屋子落腳,門一關,自己可以做些龌龊之事。
可是現在袁熙回來了。
袁熙在前院。
她本是袁熙派給甄夫人短用之人,現在袁熙歸院,自然要聽從袁熙調遣。
替女皇陛下幹了大半輩子的活,她是不太想幹活的。
但寄人籬下,吃袁家飯,還是不能太過分的。
上官婉兒雖然每天起身起得早,她自前世起也并無貪睡習性,她的身份此況也非後世的上官昭容,能夠有人容忍她睡到日上三竿。
但是她也并不會火急火燎地湊到袁熙跟前,上官婉兒巴不得袁熙忘了她這個人。
但是顯然,當上官婉兒推開前院門簾,走進堂中之時,她認清了形勢,放棄了幻想。
因為袁熙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中,擡頭看向她。
“何來遲也?”
上官婉兒擡眉,撞進袁熙微皺的眉間,心中也是替袁熙一歎。
袁紹向曹操妥協,割讓青州,召回袁譚一事,昨夜鬧得沸沸揚揚,袁熙再怎麼遠離權柄,他身為袁氏之子,自然也會知道。
雖說袁熙自懂事起,一直秉承中庸之道,不與袁譚袁尚相争交惡,唯唯諾諾悉聽父命。但這并不能讓現在的袁熙感到安心。顯然他内心十分惶恐懼怕。
上官婉兒見袁熙雖刻意保持矜持,但目中閃爍,确是騙不了人。
“起來吧,不必虛禮相做,”婉兒行禮後,等着袁熙接着說下去,“婉兒……這些年你久在府中,對府中的各住處理應了解頗深。”
她頓了頓。
“汝是個聰慧的好女郎。待日後吾出府歸幽,我想着自然會帶上爾等一同走。你非我袁氏的家生子,沒有當身契書,奴仆身份有辱汝的參天才幹。等大兄歸府立嗣,改日吾也好放汝歸家。”
“奴婢……歸家?”上官婉兒詫異于袁熙之言,暗自沉思。
她無前身記憶,自然不知家在何處。
袁熙撫須笑道:“自然。”
袁熙這是要她做什麼?如此厚恩于己,隻怕是想要自己死命以報之了。但她并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何是袁熙可圖。
隻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上官婉兒想明白此間關節,倒是沒有不虞,隻是有些看不上袁熙的手段。
袁熙其人優柔寡斷,有些小聰明,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想自保,并非明主。他能讓她做的,最多就是打探消息或者安插人手,不至于是謀權篡國之亂。雖說這也是她上官婉兒最擅長的。
誰也不想被當作棄子。
上官婉兒早就知道袁氏這艘船已經開始各處漏水了,即将沉沒,她自然不會跟着袁熙走到死胡同去。
她雖然不太想去找曹操,但還想活着呢,自然不會一直跟着袁氏死磕到底。
“咳咳。”
袁熙見上官婉兒一直低着頭久久不語,也不回應自己的話中話,于是便有些自導自演的尴尬。隻能以咳嗽聲示意上官婉兒。
婉兒表示聽他繼續說。
袁熙無法,隻好自己接話過去:“最近府中混亂,各方耳目繁雜。況且汝年歲不大,又是女婢,行走府中不容易招人注意。”
上官婉兒見袁熙頓了頓。她算是聽出來了,袁熙想讓她替他在府中行走,仗着自己的年齡優勢打探消息。
“唯。”
上官婉兒不想正面忤逆袁熙,她現在身在人家府中,雖不是家臣,這麼多年混在袁熙房中,也能算作是長随了。
如今多事之秋,袁熙焦慮想要獲得的消息無非就是袁紹暧昧不清的态度和袁氏衆臣的應對。
他本人雖并無争霸稱雄之心,對于自身安危處境倒是關切十足。
上官婉兒又看了眼袁熙,仿佛早已猜到袁熙内心所想,這不僅讓袁熙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待兄長回邺,曹操退去,我會親自去請求父親,重鎮幽州。到時婉兒可自行離去。”
她雖一直诟病袁熙柔弱自持,沒有為霸主之雄,然其卻不失度數弘廣,綽綽然之君子之風。
上官婉兒雖是奴客,但一直不願意效忠于己,索性袁熙便不強其所難,甚至答應待日後還他自由之身。因是原身受着這些年袁熙别樣的照顧,上官婉兒在心頭暗歎自己又要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