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丕,竟有如此胸襟與抱負,吾未嘗料及也!”
卞夫人緩聲而言,眼神中既有欣慰亦含憂慮,“然男兒志在四方,既已立志,便應放手一搏。由他去罷,或能成就一番功業,亦不負吾等期望。”
言罷,卞夫人轉身步入内室,獨留一室寂寥,随風輕揚,漸漸消散于無形之中。
曹丕無意入宮,實為幸事。
如此一來,郭婉無須冒欺君之險,周旋于二帝之間了。
于端門之畔,郭婉輕旋其步,遂循徑往重屋而去。
聽聞婁圭近日已補齊一層脂粉鋪的堂倌,數日之前,一層鋪面已盛然開張。
郭婉雖不谙商賈之道,然諸事皆委婁圭以專,信其能也。
今日既脫宮闱之束,郭婉遂起念往視之,欲觀婁圭經營之成效,兼以散心。
步履輕盈,心懷期許,漸近重屋,一派繁華景象,已映入眼簾。
門前喧阗非凡,雖值亂世,而脂粉鋪内猶見女郎之衆。
細觀之,多為許都官吏的奴客,亦或出府代主家女郎選購脂粉之下仆,絡繹不絕,各展風姿。
郭婉步入其間,但覺香氣襲人,滿目琳琅,皆是胭脂水粉之屬。
女郎們笑語盈盈,或輕撫玉盒,細嗅芬芳;或執鏡自照,試抹朱顔,競相争豔。
“此盒香粉,色澤溫婉細膩,嗅之若春日桃花之芬芳,吾欲購之以飾春日妝容,添一抹生機于面龐。”
一奴客手執粉盒,眸光閃爍,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與旁側同侪共賞其珍,笑語連連。
“咦?觀此色胭脂,濃淡得宜,宛若朝霞映雪,清麗而不妖,吾家主人見之,定當愛不釋手,妝點容顔更添幾分雅緻。”
另一女侍,專注于胭脂之挑選,指尖輕撫,心中已繪就主人妝成之絕美畫卷。
“諸位姊妹,且看此瓶香露,其質清新脫俗,雅緻非凡,塗抹于肌膚,可使之如玉般溫潤光澤。吾心甚喜,欲薦之于我家女郎,共賞其妙。”
一溫婉女婢,輕托香露,言語柔和,如春風拂面,引得周遭女郎紛紛側顔,共賞其清雅之韻。
郭婉立于一旁,觀此景象,心中不禁暗歎:
亂世之中,亦有此等雅緻生活,女子愛美之心,未曾稍減。
她輕輕一笑,亦被這份熱鬧與美好所感染,緩步于鋪内,偶爾與女郎們點頭示意,共享這份難得的閑暇與歡愉。
婁圭正忙于事務,郭婉遂未即刻上前打擾,而是悄然化身為鋪中一名尋常奴客,漫步于琳琅滿目的脂粉之間,與群芳共賞,細品其香。
郭婉靜立,笑靥若花,周遭之繁華,皆入其目,醉其心。
她輕移蓮步,穿梭于香粉之海,與衆女一同細細鑒賞,仿佛置身仙境,忘卻塵世紛擾。
忽而,她眸光流轉,轉向鋪中堂倌,面色自然地詢問道:“此間香粉,芬芳襲人,非同凡響,敢問何方神聖之手,能制此等佳品,令人心曠神怡?”
堂倌聞言,面露敬意,拱手作揖,答曰:“女郎真乃識香之人,此香粉皆出自掖庭女史之手。”
“彼人姓郭,名婉,字女王,擅以四時花卉之精華,輔以秘傳古法,精心研制而成。其粉細膩如絲,色香俱佳,故而深得許都女子之青睐。”
“噫!”
她竟不知,自己何時習得調香制粉之術?
郭婉在堂倌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訝異四起,甚覺奇妙,臉上卻不動聲色,面若平湖。
複又問曰:“原來如此,郭女王之名,吾今始知。此等才情,于亂世之中,猶能守藝不辍,實屬難得。未知此鋪中,尚藏有何等珍稀之物,願堂倌細細道來,以飽吾耳。”
堂倌聞郭婉問及,更是殷勤備至,逐一介紹鋪中珍奇。
“尚有珍珠膏,可養顔潤膚;”
“薔薇水,能增色添香;”
“更有秘制花露,乃夜間采集百花之露,佐以蜂蜜、甘草等物調和而成,不僅清香襲人,更能滋養肌膚,使女子容顔煥發,宛若新生。”
言猶未盡,忽聞身後傳來陣陣爽朗笑聲,郭婉轉身回望望去,隻見婁圭于忙中偷閑,抽空看此,郭婉方知自己行蹤已被察覺。
她回眸一笑,笑道:“吾适才偶得閑暇,漫步宮牆之外,不期然至此繁華之地。門前熙攘,女子們競相妝扮,争奇鬥豔,此情此景,令吾心生歡喜。又聞此間香粉之名,皆出自高人之手,技藝非凡,故而駐足細詢,欲一探究竟。”
“觀子伯經營之道,果真是匠心獨運,非同凡響。此鋪之盛況空前,實乃子伯兄才智之見證也!”
堂倌聞言,方知眼前這位靈動的小女郎竟是自家主人郭女王,心中一驚,忙欲躬身告罪。
卻見郭婉已輕移蓮步,爽朗地将其扶起,笑道:“無妨,汝等盡心盡力,吾心甚慰。且繼續為衆女賓介紹珍寶,莫要讓此間歡愉氛圍因吾而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