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安颔首,沒再說話。
傅硯來之後的用餐過程出奇地安靜。江雲祁看起來毫無所覺,繼續默默地自己吃自己的;陸以安不知道要說什麼,于是一直埋頭幹飯;傅硯看起來還是很優雅,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卷意面;葉川時不時擡頭欲言又止,最後像是憋着什麼一樣,瞧着很是難受。
江雲祁先放下刀叉:“我先走了。”
傅硯看向葉川。
葉川也放下叉子站起身:“我也好了。”
傅硯溫和地對江雲祁說:“正好,讓葉川送你,離公司還是有些路程,他開車也方便。”
葉川附和:“對啊對啊,我車就在外面,上車了還可以吹會兒空調。”
江雲祁沉默後到底還是默認了。
陸以安撐着下巴陷入沉思,尋思餐廳離公司不到一公裡的距離,開車怕是還要多繞上小半圈吧……
餐桌前隻剩下傅硯和陸以安兩人了。
陸以安問:“不是說的晚上才回老宅嗎?怎麼又變成下午了?”
傅硯用紙巾點了下嘴角,點頭:“原來是這麼說的,但發生了點狀況。”
“我方便知道嗎?”
傅硯看她一眼:“當然。我的車停在地下室,我們車上說。”
陸以安對車沒有研究,但傅硯的車看起來又誇張又低調,陸以安很難形容,車型和沉悶的黑色像是刻意的低調一樣,但車身龐大,細節規整,又一眼就能斷定價格不菲。
陸以安上了副駕,坐下一瞬身心舒暢,她忽然真心認同葉川說的,傅硯是真懂享受啊。
傅硯打開冷氣,沒有急着啟程,單手扶着方向盤,目視前方,神情不明:“老爺子把私生子接回家了。”
陸以安剛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傅硯說了什麼,驚訝地看向傅硯。
傅硯的鼻梁很高,下颚清晰,他看起來很淡定。
陸以安問:“這是……要和你争傅氏?”
她隻知道傅硯的雙親在他未滿十歲時于高速上因車禍亡故,留下他一個獨子。
便是傅家老爺子明面上也隻有傅硯父親這一個兒子。
所以一直以來,大家都默認傅硯是必然且唯一的繼承人。
傅硯冷笑一聲,腳一踩油門。
陸以安緊抓着胸前的安全帶,盯着儀表盤上不斷往上跳的數字,大概地猜測了一下傅硯的心情。
自己不想要是一回事,被他人逼着去要是另一回事。
傅硯真的是個挺驕傲的人。陸以安感受着遠超過其他車輛的速度,看着一輛輛車在車窗外往後退,傅硯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一樣的存在吧,首富傅氏唯一的繼承人,模樣不錯,國外頂尖院校計算機本碩畢業,一畢業就進了矽谷的top企業,即便頂着祖輩的壓力辭職回國創業,他的初創公司也是備受矚目,單憑雙雲科技次次路演從不缺VC青睐便可知曉一二。
陸以安很想問當時他被逼着和她結婚時,是不是也是如今的心情。
但她問不出口,可能是這具身體殘留的情緒使然,陸以安突然覺得很委屈。
原主成了家族允許他獨立創業的一個條件,就像是簽合同時壓下的标的物一樣。
陸以安平複了情緒後側過頭問:“直接去老宅嗎?傅家平時有着裝要求嗎?”
她早上來公司時裝扮得很随意,如果是私生子回歸家庭這樣的大事,恐怕不容她這樣随意行事。
被她的聲音打斷,傅硯像是才從情緒裡出來,逐漸放緩了車速,很久之後他才回應道:“對,我忘了,抱歉。”
聲音有點沉悶。
沒有回江水雲畔,傅硯開車帶她拐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巷子。
巷子裡不好停車,但很快就有人出來幫傅硯停車。
推開一扇小門,陸以安才發現裡頭别有洞天。
不同于充滿歲月感的小巷,精緻的裝潢、寬敞的大廳,連打燈都十分講究,立着幾個模特假人上套着剪裁細緻的禮服,散亂的排布卻暗藏布局的巧思。
有人立刻從暗處的拐角迎上來,女人一頭利落短發,發尾斜斜的一刀切,藍綠色的眼影有點誇張,但在她的臉上完全不違和,配上極具設計感的服飾和誇張的配飾,陸以安覺得她像是從哪份時尚雜志裡走出來一樣。
女人看到傅硯帶着陸以安眼睛一亮,捂嘴笑道:“喲,難得傅總光顧。”
陸以安覺得她的笑裡帶着調侃和分寸恰好的刻薄。
傅硯竟然毫不在意,淡淡說:“給她配一套日常一點的禮服,再按照相近的配色給我配一套西服。”
女人很敏銳地察覺傅硯不高的興緻,收斂了調笑的神色,點點頭就轉頭對陸以安笑道:“跟我來吧。”
傅硯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開始面無表情地劃動手機。
陸以安對女人點頭笑了下,離開前還不忘關心地看了眼傅硯的狀态。
女人在前方停下腳步耐心地等待陸以安跟上。
推開其中的一扇玻璃門,女人站在門前,一副“請進”的邀請姿勢。
房間像是化妝間,化妝鏡旁的燈打得很亮,桌上整整齊齊地排布着不同的化妝品,有不少工作人員在裡面是已經準備好、躍躍欲試的狀态。
女人笑吟吟地自我介紹道:“叫我Melody就好,我是傅硯的朋友。”
她說完就摁着陸以安的肩,陸以安順從地坐下。
陸以安側着擡頭看她笑笑道:“我可就坐這兒任你擺弄了。”
Melody從鏡子裡端詳她,自信道:“沒問題。”
陸以安真的全程安靜坐着任她擺弄了,Melody鮮少遇到這樣不指手畫腳的客戶,親自挑了一條墨綠的裙子給陸以安去換,途中繞道男裝區也拿出了一套西服交給助手。
陸以安換好所有衣服和配飾時,傅硯已經雙手插兜等候在門口了。
隻擡眼打量了一眼陸以安,傅硯禮貌地對Melody點了下頭。
應該是滿意的表示吧。陸以安看了眼傅硯。
傅硯沒說話,Melody就把誇贊話都說了:“真好看,陸小姐天生麗質。”
傅硯就在一旁聽着,沒有任何表态。
陸以安踩了高跟鞋隻到傅硯的下巴處,傅硯伸出手,陸以安意會地伸手搭上。
“多謝。”傅硯對Melody說了到這兒說出口的第二句話。
臨走時Melody叫住陸以安。
陸以安轉頭眼中詢問。
Melody上下打量陸以安後,從櫃子裡取了條手鍊,細細的手鍊上嵌了些許細碎的鑽石,随着手鍊一同流動,她走到陸以安身側以非常專業的語氣地說:“陸小姐把表摘了吧,我覺得配手鍊好看些。”
陸以安才想起自己好像從沒摘下來過的表,白色的皮質表帶有些舊了,從表盤上也看不出牌子,大概原主的這塊表并不是什麼很昂貴的牌子,反而像是雜牌。
她颔首摘下表。
Melody雙手捧起她的手腕要給她戴上手鍊時,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頓了頓,擡起頭看着陸以安輕聲說:“我忽然覺得手鍊也沒那麼搭,你等等。”
說完她快步走到一個保險櫃旁,輸了一串密碼,保險櫃應聲而開,她從盒子裡拿出一塊墨綠色的表,嘴裡碎碎念:“用表好些,你大概戴慣了表,這塊表和你今天這身也很配。”
陸以安的這副身體确實是戴習慣了表,以至于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的這兩天即使沒摘過表,也完全沒有異樣感。
她抿了抿唇說:“謝謝。”
飛快背過手腕,Melody順着她的手幫她戴上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