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了江水雲畔，一路無話。

陸以安先下車，在玄關處換好鞋，坐在沙發上等傅硯。

傅硯進了别墅，看了她一眼：“去書房。”

劉媽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先生夫人有需要吃什麼小食甜點嗎？”

“不用。”傅硯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話。

陸以安跟上他進了書房。

傅硯很久沒回别墅了，書房顯然也沒人進過，還維持着他上次來時的模樣。

“坐。”傅硯指了一張椅子。

陸以安坐下想，好吧，這确實是人家的房子。

傅硯理了理桌面，閑聊一樣地說：“陸以安你還記得當年你考上江東大學時，老爺子親自給你頒獎金的場景嗎？”

陸以安不記得，她微笑：“記不大清了，你知道，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很多事情都忘了。”

傅硯的手一頓，擡起頭看她，但也隻看了一眼又低頭整理書桌：“你不想我知道你的身體情況，我能理解，但你還是要記得去醫院檢查一下。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再亂吃了。”

陸以安笑了笑：“所以當時是什麼場景？”

傅硯講話很直接，甚至有點不留情面的感覺：“挺尴尬的，但是老爺子看上去還挺開心。”

陸以安腦子裡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企業給資助的優秀學生頒獎，原主應該也不是很活躍的人，她想了想傅硯說的尴尬，不自覺地笑了。

傅硯整理好桌面上的東西，坐下，和陸以安面對面：“我當時問你為什麼要學漢語言文學，你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分不夠？”陸以安歪頭狀似回憶道。

傅硯頓了頓：“你還記得。”

陸以安随口說的，沒想到歪打正着。

傅硯理了理袖口：“陸以安，等老爺子徹底退休，我們就離婚吧。”

陸以安很平靜，眼中含笑，點頭：“好。”

傅硯在記憶裡搜尋和過去陸以安相關的記憶，可惜他與她鮮少有過會面，隻有零星幾個正式場合裡的照面，當時陸以安高考完就是一次。

那時候陸以安尚且面龐稚嫩，眼神裡都是懵懂，站在台上被傅景國誇獎時耳根通紅，清亮的眼睛裡求救的信号很明顯，傅硯在台下看着想笑。

他大了她四歲，那年他剛本科畢業，也是一頭熱血，想在科技的前沿開拓，接下了深造的offer。

當時傅硯從席位裡起身，打斷了滔滔不絕的老爺子，一本正經地接過主持的責任，講了些場面話，賓主盡歡。

陸以安松了口氣，非常明顯，傅硯在她身側聽得很明顯，心裡忍不住地笑。

老爺子瞪他，嘴上不說，眼睛裡在罵“逆子”，但傅硯不在乎，他當了這麼多年的逆子，不差這一天，更何況老爺子從來不會在這種場合攪台，也是笑呵呵地把話筒遞給了傅硯。

那時候大家尚且都有各自的路，未來看起來都是一路坦途。

傅硯想問陸以安畢業時到底為什麼願意結婚，因為她似乎并沒有因此而開心，但眼前的陸以安狀态實在是太差，看起來也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最好就是現在，兩人馬上離婚，放她自由，也讓自己沒有被束縛的尴尬，他至始至終隻是拿她當作妹妹，很難接受這樣突然的身份變化。

但現在不行。

他的公司還沒步入正軌，老爺子在傅氏還是大權獨攬，他與傅氏始終無法徹底脫離關系，時機沒到時操之過急隻會讓事情一團亂麻。

“你放心。”傅硯從回憶裡走出，看向陸以安，“不會很久的。”

陸以安不自覺想到了腦中離婚的時間點，即便知道這并不是真實的，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好。”陸以安還是這一個字。

傅硯看着陸以安，她好像一個漂亮的花架子，明明很好看，卻充滿有氣無力的空虛，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像是被揪了一下，他放輕了語氣，像是對當年站在台上無措的小妹妹一樣：“我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坐下來面對面談過，現在我也算才了解了你的想法。”

他遞出一張信用卡：“這段時間你放輕松一些，傅氏裡的工作你也不用太操心，隻要每天到就行。”

陸以安接過，她的存款和傅硯的資産比起來九牛一毛，她需要開始存點錢，離婚還不一定能分到多少，現在薅點羊毛理所應當。

她和傅硯也沒什麼話可說了。

傅硯看起來也是。

相顧無言有一會兒，傅硯才說：“先這樣吧，有什麼事和我說，上班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和我說。”

陸以安含笑點頭，要走時她忽然停下腳步，回身和傅硯對視，抿了抿唇，她問：“傅硯，當年結婚的時候……”

你為什麼要冷落她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坐下來和她好好談一談，為什麼明明大家看起來對她都很好，可一直沒有人關心她到底如何以至于讓她就這樣默默地香消玉殒？

陸以安頓了下，笑笑：“傅硯，我們合作愉快。”

接下來的幾天陸以安早出晚歸，都往圖書館或自習室跑，有時候回到别墅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劉媽年紀大了睡得早，常常等陸以安等得犯困，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忍不住在陸以安開門時問：“太太想吃點什麼嗎？這幾天都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回來？”

陸以安換好拖鞋，往廚房走，拿出自己備好的布丁，一邊刷手機一邊吃：“劉媽之後晚上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先睡吧。”

劉媽扭捏道：“這……怎麼好意思。”

陸以安含着布丁，嘴裡含含糊糊：“沒事，家裡就我們兩人，我晚上想吃什麼自己會買，不用你特意做。”

劉媽看着她手裡的布丁：“太太還是要少吃這種垃圾食品，家裡做的好，幹淨。”

陸以安笑了笑沒回話。

劉媽又忍不住說：“先生怎麼又不回來了啊？上回他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太太有問過他嗎？”

陸以安皺眉看她：“腳長在他身上，我還能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