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陸以安捧着杯壁,低着頭,盯着桌面。
“……就是這樣。”陸以安歎了口氣。
說完她擡起頭真誠地看向姜園:“其實說起來結婚也是我自己答應的,可能大概真的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吧,所以在上個月的某一天,我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了。”
“陸以安,你去看過腦子了嗎?”姜園嚴肅地說,說完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找補,“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你是不是需要去醫院做個腦部檢查,比如會不會像電視劇裡一樣有什麼淤血堵着腦袋……”
陸以安确信沒有,但自己不是原主本人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
“姜園,你還會把我當朋友嗎?”陸以安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姜園身子往後靠了靠,奇怪地看了眼陸以安:“你說什麼呢?”
陸以安神情有些恍惚,她覺得她不是原主,她代替了原主,接收了原主本該擁有的友誼,她像一個小偷。
另一面,她又忍不住開始患得患失,盡管姜園還當她是原主,但陸以安是真心實意地把姜園當作了朋友,過往的陸以安沒有朋友,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原主有資助人那樣幸運,她大部分的時間困窘于口袋裡的鈔票幾張,比起同齡人的一同消耗時間建立情誼,她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尋求掙錢機會上。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有時候你選了a,就必須面對失去選項b的結果。
她忍不住開始貪戀這樣的友誼了,她忍不住地擔憂,如果某天,她被打為冒名頂替者,她是否會失去這些。
姜園皺眉,手在陸以安面前晃了晃,臉上不無擔心:“陸以安,我不會因為你變成什麼樣的身份而對你産生怎樣的看法,對我來說,無論你是乞丐還是什麼總統女兒都沒有區别。”
陸以安為她的這句話感動,但她心中最底層的心虛與患得患失依舊沒有得到解答。
姜園突然問:“陸以安,你别和我說你真是什麼總統女兒吧?”
陸以安瞪了她一眼。
姜園笑起:“這樣就好多了嘛。”
“陸以安,我其實也覺得最近的你和從前很不同,但是人與人的相遇相識都充滿了浪漫和奇迹,你想,世界上将近百億的人,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相識相遇,能說上話,能彼此花費時間的更是稀少。一輩子的時間很短,去除掉吃飯睡覺工作,剩下的時間能夠彼此地交流是幸運的。”
“我總覺得人不應該花太多時間将自己落入虛無,活在當下不用想那麼多深奧的哲理,譬如多想想今天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塊好吃的甜點,諸如此類我們會更快樂一些。”
“畢業之後的每一天,我越來越發現其實大多數人活着都有很多不如意和不快樂,很多時候會被迫做下并不是那麼喜歡的決定,都是因為沒有選擇而已,人在巨大的社會條律和機器前,渺小得宛如蝼蟻,所以無論做出怎樣的掙紮都能被理解。”
“無論如何,具體的、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的你,都比一個虛假的道德或社會形象更值得我愛。”
陸以安的眼淚溫熱,布滿臉頰。
“所以如果你過得不開心了就馬上離婚,其他的什麼都不用考慮。”姜園說。
陸以安點頭,她本就做好了離婚的打算,但所有事情,包括陸以安過往的記憶都埋在她的心裡,她的思慮越多,也一天比一天更疲憊。
“那你是真的在傅氏工作嗎?”姜園試探地問。
“我打算周一遞辭呈。”陸以安沉默後說。
“等你辭職後,我們挑個好日子一起去遊樂園玩吧。”姜園笑着說,“上次一起去還是在大四,隻是那次後你就像消失一樣,我們都聯系不上你了。”
“好。”陸以安應下。
*
周一的傅氏,陸以安跨着小包,手裡提着文件夾,将辭職信交到了總經辦。
很快信就傳到了安娜手裡,安娜拿着信有些糾結,還是決定先把信交給了傅硯。
傅硯看着信久久不語,但他很快就在oa上審批通過了陸以安的辭職流程。
陸以安剛來傅氏,她的辭職手續也不複雜,很快就回到工位上開始收拾東西。
周圍的同事都趴在工位上悄悄看陸以安,時不時地再瞥一眼緊閉着的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聊天框裡嗖嗖地滾動着公司太子爺家中是否婚變的懷疑。
等陸以安抱着自己的東西,心情很好地和大家告别後,擡眼看了一眼總經理辦公室,她猶豫了一瞬,還是轉身離開了。
陸以安按了電梯,心裡有些亂亂的。
傅硯今天還沒聯系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起去領離婚證,她剛辦好離職,現在馬上去敲人家的門說一起去離婚是不是有點着急,畢竟傅硯工作量很大,陸以安親眼目睹過。
正想着,電梯的門打開了。
在電梯裡的是傅景國一張鄭重且不快的臉。
陸以安要邁入的腳放下,尴尬地喊了一聲:“董事長。”
傅景國沒有再看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地踏實,身後跟着不少的人,他從陸以安身邊走過,留下一句話:“過來。”
陸以安聽出他的不高興,咬了咬下唇,默不作聲,半低着頭還是跟在了後面。
陸以安跟着傅景國又回到了辦公室,辦公室裡的衆人猛然見到董事長來,伸着正讨論八卦的腦袋一瞬間齊刷刷地收回,埋進工位裡開始假裝忙碌。
傅景國直接推開傅硯辦公室的門,看起來頗有些怒氣沖沖,加重了衆人對傅家婚變的猜測。
陸以安跟着進了辦公室,厚重的門被她輕輕關上,原先跟在傅景國身後的一群人都守在了門口。
辦公室裡,傅硯從電腦前擡起頭,有些意外,又似乎不那麼意外。
目光掃過,落在陸以安身上時,他的眼神複雜了些許,淡淡開口:“什麼事勞駕爺爺來我辦公室?”
傅景國被他明知故問且毫不在意的态度弄得上火,直接坐在他對面,拐杖一敲地面:“我看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有主見。”
“人長大了總該有主見。”傅硯視線回到電腦屏幕上,指尖開始敲擊鍵盤,像是閑聊一樣懶散地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