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辭職了嗎?”
陸以安朝她笑笑。
姜園從她的笑裡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皺眉:“那個老頭子拿什麼威脅你了嗎?”
“也不算?”陸以安思索後不确定地說,她突然道,“出院前我想……去看看他。”
姜園不解,語氣有些沖:“你們既然沒什麼感情,你現在何苦帶病去看導緻你躺醫院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我覺得他大概也是被害吧。”陸以安小聲說,“其實我也算是個好人,我覺得他傷得那麼重,出于禮貌,咱總要探望一眼。”
實際上陸以安又想到了車禍前一刻,傅硯朝她撲來,把她護在身下的影像,說沒有動容是假的,即使是陌生人,也該道謝。更何況她醒來後反複複盤了多日那時的場景,撞來的車原是往她的方向來的,但傅硯刻意轉了方向盤,讓他的一側先擋在了前面,否則今天傷得更重、才從手術台上拉回生命的該是她了。
陸以安沒說緣由,隻是和姜園一起收拾了在醫院裡的東西,打算離開前順道去探望。
兩人拎着東西,和護士說了一聲,陸以安慢吞吞地往傅硯所在的病房移動,根本不用盯着門牌,門前圍了一堆人的那間病房一看就知道誰在裡頭。
她們在數十米外停下,遠遠望着那個方向。
姜園側頭問陸以安還去嗎。
陸以安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她的手機震動提醒了她,她回過神,低頭看向手機。
是安娜發來的慰問短信。
陸以安簡短地回複自己安好,并且道了謝。
安娜斟酌着字句發給她一句:「傅深總現在是代總經理。」
陸以安剛知道這個消息,但也沒有很意外,從各方媒體對傅硯繼承人資格的動搖和葉川來時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裡,陸以安多少有了一些猜測。
她摁滅手機,最後低頭抿唇轉身道:“我們下去辦手續吧。”
姜園聽她的,點點頭,跟上陸以安。
陸以安辦好出院手續,剛出住院樓收到了江雲祁的短信,江雲祁的慰問很簡短,陸以安笑笑也回了信息。
姜園在用手機軟件打車,也低着頭。
傅硯從病床上下來,打算在窗前活動,一錯眼就看到了站在樓下的人。
他撥了個電話,葉川無奈接起:“老闆,我在工作了,您有什麼指示?”
傅硯問:“陸以安這麼早出院了?”
葉川也很意外,但他叫苦道:“你問我,我問誰?你有功夫打電話給我,不自己去問她嗎?”
傅硯也知道不該打電話給葉川,但他不知道要怎麼和陸以安開口,明明是自己答應帶她去離婚的,結果反倒讓她進了醫院,說到底都是他開車沒注意。
記憶深處如噩夢般的記憶突然複蘇,他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額間細汗隐隐顯現,整個人有些發抖,但電話那頭的葉川沒有注意到。
傅硯沉默後說:“謝謝。”
說完他挂了電話,後退兩步,腿一軟,倒在了病床上。
一模一樣的情景。
10歲時的一場車禍記憶重疊,傅硯記得那場大火,他從車裡艱難爬出,想要重新回去拉出父母,結果被路人用力拽出。
從此天人兩隔。
半個月後,傅景國宣布資助華希孤兒院。
那場剪彩傅景國特意帶上了傅硯,似乎是刻意向他展示自己的仁善和可笑的企業家精神。
傅硯在那場贖罪宴裡第一次見到陸以安。
他無力地躺在病床上,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照在他臉上。
他想起那天第一次見到6歲的陸以安也是這樣和煦的日子。
6歲的陸以安格格不入,她不像其他讨巧的孩子,她在後院的一棵樹下不知道在挖什麼,泥土沾上了她的臉蛋。
孤兒院前頭的剪彩儀式轟轟烈烈,傅硯本是躲清淨,也是為了暫時離那位贖罪中的老企業家遠點,繞到了原以為沒人的地方,直到身後的樹不知為何幾不可見地晃了一下,傅硯才皺着眉直起身,側了側身往樹後看了一眼,才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在安安靜靜地挖土,一點聲音都沒有,大概是樹年事已高,樹幹粗壯,擋住了來時傅硯的視線,所以一直沒看到樹後的女孩。
女孩用不知道哪裡來的鐵皮盒的蓋子鏟土,土不夠松軟,她鏟得很辛苦,但依舊一點聲音沒出,隻有在極累的時候,她才一隻腳踢在樹幹幹,跨着腿借力往下挖。
傅硯無意打擾她挖土,也無意在有人的地方繼續呆,轉身就要另找一處地方休息。
“那個……”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
傅硯停下腳步,轉過身。
女孩朝他晃了晃手裡的東西:“你好像掉東西了,這是你的嗎?”
傅硯掏了掏口袋,才發現自己與父母的合照不知何時不見了,立刻急急跑到她面前,一把奪過照片,塞進口袋,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重新回到剪彩的地方是因為老爺子身邊的助理在找他回去。
孤兒院的院長正對着手裡的名單一個個點名,叫了一個名字許久,才皺眉四周詢問:“陸以安呢?”
直到有人把陸以安找回,傅硯才知道她叫陸以安。
那一天開始傅氏集團資助華希孤兒院數十年,幾乎那裡的每一個孩子都完成了高等教育。
那一天,傅氏集團董事長、傅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和孤兒院的所有受助者拍下了第一張合影。
*
等到陸以安重新出現在傅氏時,她遞交了調崗的申請。
「地産部」
陸以安看着門牌,抱着箱子來到了自己的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