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安回望那間平平無奇的地下防空洞，原先書房裡的東西盡數被搬出，無數制服軍裝人有序進入。

傅硯拍了拍陸以安的肩，陸以安才回神。

他說女人是被養在華國最西端的亞希國高層的人，書房是用來中轉從華國盜取的秘密信息的地方。

“你大約還需要等五六個小時，到時候會有直升機送你回基地。”傅硯抱臂站在她身側，看着來來回回的士兵。

“亞希國是什麼國？”陸以安懷疑自己的記憶，她并沒有在任何一張地圖裡見過這個名字。

“你不知道也正常。”傅硯轉着手裡的木倉，“災後世界秩序重新打散，多了很多新生的政權，這樣的國家時常冒出，再過一個月你也會見怪不怪了。”

“那她呢？”陸以安問。

“得到一個偷盜國家秘密竊賊應有的處罰。”傅硯擡了擡下巴。

“可你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懂，最多隻是作為消息的中轉。”

“這個時代一失足成千古恨，甯可錯殺不可放過。”

聽起來很冷漠的話。

陸以安問：“她的這個防空洞這麼完備，不像是災後建的……是不是有人很早就知道了災難即将降臨？”

傅硯看着也不像經曆過真正災難來臨時恐慌且驚悚的擄掠，人性野蠻而瘋狂的場景滋養不出他這樣細皮嫩肉且矜貴的氣質。

傅硯意味深長而不作聲。

陸以安從他無言的神态裡得到了答案，無奈地笑了下。

“她的父母在災難未來臨前是他們國家的鬥争失敗者，無意中窺得了災難線索的秘辛，提前将她送到華國保全。”傅硯突然開口。

一陣風吹來，陸以安被風沙迷得眯了眯眼。

轉移财産？

“她父母呢？”陸以安問。

傅硯背向她，看向天邊微微透出的一絲亮光：“她父母後來組建了亞希國。”

“現在嘛……在亞希國的政治鬥争裡再次失敗。”

陸以安懂未盡之言，左不過人人都想要權，不甘心居于人下，更何況時代紛亂，人人都覺得自己可以成為時代的英雄，出一兩個人串通鄰國以拉下當權者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陸以安知道，對這些事保持沉默是她最好的選擇。

傅硯說：“從她的書房裡找到了很多密件，但是都是加密過的，我看你數學不錯，和我一起回基地吧，那裡有專門的研究室，我可以給你提供研究員的身份。”

“災難結束了嗎？”陸以安問。

“可能吧。”傅硯眯了眯眼看向天邊透着光的一道縫，像是岩漿撕裂土地的紅光，“現在各處資源緊缺，土地、用水都能成為紛争的端倪，基地至少能保證你還算平穩安定的生活。”

陸以安穿着燈籠長袖的棉麻長裙，在微風裡随風揚起裙角，在微微拂動的長袖裡，陸以安的手蜷緊。

“還是說你想繼續在外流浪？”傅硯臉上一直少有表情，總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個極度理性的人。

“基地能保證我的三餐嗎？”陸以安謹慎地問。

傅硯失笑：“當然，基地已經形成一套自循環的系統，有專門的耕植人員，人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是最底線的保障要求。”

“好，我和你去。”

轟鳴的噪聲由遠及近，光秃秃的沙塵地上如飓風來臨般揚起風沙，陸以安捂着耳朵，閉上眼防止沙塵進眼。

睜開眼時四周已經安靜下來，一架直升機停在他們面前。

傅硯作“請”的姿勢邀請陸以安先上直升機。

陸以安捏緊手裡被折起的便簽紙，把神情掩飾得很好，扒着飛機邊上的架子，手一撐上了直升機。

在螺旋槳的再次轟鳴裡，陸以安抓緊身前的安全帶，随着機身緩緩上升，漫天黃沙裡，她看見淡淡的圓月逐漸隐蔽。

**

中秋不是一個安穩的中秋。

傅氏集團近來久久霸占頭條，中秋又炸出了一封舉報信，舉報人叫李某。

公衆當然不知道李某是誰，但集團裡人人皆知，人人緘默不言。

有好事者就這傅氏集團各年的财報逐字分析，一挖才發現傅氏集團暫未承兌的巨額商票，金額足以抵上全國一整年的DGP。

商票隻是一方面，舉報信裡更詳細的是關于江市臨南工業園的細節，臨南工業園在兩年前算是舉國皆知的重大項目，江市意欲打造一座融未來現代及高端制造業的新型園區，經過多方研讨，彙聚各地專家學者研判，形成方案，最後由傅氏集團中标。

隻不過拖延的時間長了，大家逐漸淡忘了這麼一個項目。

重新被提起時，大家才回憶起這個曾被寄予厚望的項目，翻看當年政府文件，盤算預算金額，曾為傅氏背書的中介機構陸續受到公衆質疑，也有人特意跑到工業園區荒廢的土地上拍照，不過可惜工業園區早已被執勤圍起，閑雜人等難以進入。

舉報信的矛頭指向了地産部負責人的助理，指責她利用職務之便侵貪公共财産上達千萬。

陸以安面前放了太筆記本，界面上開着新聞頭條，她咬了一口蓮蓉蛋黃月餅，松開牙關，淡定地拿起邊上放着的刀叉，切開月餅，挑出蛋黃吃。

姜園在一旁嫌棄道：“陸以安，以前也沒見你這麼龜毛。”

陸以安也覺得自己之前确實不這樣，但不喜歡吃的東西在生活好一些之後也不太會強迫自己吃。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應付？”陸以安問。

姜園在輿論網的聯系上方面幫了陸以安不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傅氏的事，她思考道：“首先她肯定需要把貪腐這個鍋甩掉，至于甩給誰……可能是公司其他的人？”

“你也覺得她會保她領導？那會不會有可能她就這樣替傅立背鍋？”

姜園抱着玻璃碗，盤腿坐在陸以安身邊，叉了塊哈密瓜：“先等着吧。”

陸以安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下。

她用手裡叉月餅的叉子從姜園碗裡叉了塊哈密瓜迅速塞進嘴裡，一手拿起手機查看。

「中秋節快樂」

在姜園咋咋呼呼罵陸以安自己去削水果的聲音裡，陸以安愣愣地看着這行字，然後擡起頭問：“現在流行早上七點半給别人發節日短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