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那些我認為的人生“大劫”,那些怕是要邁不過去的坎兒,而今再看不過是被螞蟻絆了一下,生活還是那樣平淡,沒有什麼風浪可言。
我去參加了親人的葬禮,站在那兒看着遺像哭了許久,其實如若不去看逝者的照片,我未必哭得出來,可不知怎的,隻要一見黑白照片裡的笑臉,淚水如何也止不住,我還偏要去看,大抵是覺着心中的淚未流盡,想要倒一倒吧?
我在腦海裡想象着人的生老病死,想象着青壯與遲暮,想象着悲歡離合,看着一衆旁人或崩潰哭喊,或小聲啜泣,人生大抵都是這樣,不知自己為何而來,也不知要去往何處,待差不多看清了這世間規律人情冷暖,卻又要倉促離開。
思及此,不知為何我又流下淚來,希望你的人生沒有留下太多遺憾。
無限思念你的宋夏
03
親愛的樹
真是對不起,最近一直都是壞脾氣,所以沒有動筆給你寫信,不過我想你一定不會怪我。
我之前說過苗苗很像你,今天我要收回這句話,昨天我剛打掃好了房間,不過換一盆水的工夫它就打翻了花盆,盆裡的土也撒了一地。
不過我從未真的怪過它,我在用你的方式過餘下的日子。
距離你離開我已經十多年了,我有時會後悔當年沒能親口告訴你病情的真相,讓你一個人承受被隐瞞的痛苦。
這似乎成為一種我不知該不該存在的遺憾,一方面覺得應該對你毫無保留,另一方面又隐隐體會着愛情并非如他人說的那般恣意潇灑,我總要學着自己去承擔些什麼,哪怕其中有許多苦澀,這就像是我心中藏着一個洞,外人無所知曉,我不但要站在洞口凝望着它,還要一時不離守着它。
林樹,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在懵懂的青春中遇見你,在平凡的人生中陪伴你,在遙遠的路途中離開你。”你在日記裡說,我們終該是這樣,如此發生,這般消融,其實最後一句我是不認可的。
我會說:“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待你,在無盡的黑夜中思念你,在虛幻的夢境中擁抱你,我們終該是這樣,如此開始,這般永存。”
我從未有過一時一刻後悔與你在一起,我想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好,這話若是當真說給你聽,你大概會比我更苦惱,而我卻隻會聳聳肩一笑而過。
有時我們得承認人的心并非時時刻刻都能管得住,就像是你在日記中寫初見我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沖進一班教室,胡亂找了個位置坐下,恰巧是在你旁邊,然後我霸占着錯誤的座位趴在桌子上睡覺。
那時你覺得我是個很奇怪的陌生人,而我也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錯教室,因為我正發着高燒,我以為我的一切都是對的,沒有一丁點兒錯誤的苗頭。
後來你給我蓋了校服,我還在你的校服袖子上擦了鼻涕,其實我把你當成了蔣薇,把那件校服當成了我自己的,再後來你真正的同桌拍醒了我,我迎着一班全班的目光,像隻老鼠灰溜溜逃走了。
實際上要不是我讀了你的日記,我壓根兒不記得這件事,也不知道高中時有你這樣一個人存在,更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因為這樣一件糗事記住我這個人,還寫在了日記裡,由此可證明當怦然心動時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高中買盒飯時的随口一句我喜歡糖醋魚,畫闆報時你提醒我的那個錯别字,你打籃球時不小心砸在我背上的那個籃球,放學後衛生間門口的擦肩而過,我竟是通過你的日記又重新回溯了我們之間的過往,說起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還有那封陰差陽錯的情書,我甯願你當時是你寫的,并順利交到了我手上,讓我不留一絲遺憾,完完全全了解高中時那個無比驕傲且自尊心很強的你,不過回頭想想,你說的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初時聽來我就覺得另有深意,如今再看怕是你的每一句話都不簡單。
你于那年夏季在我的心裡種下一棵樹,此情至深再難拔除,我想我會一直守着它,這沒什麼不好,至少這是我固執守候的方寸之地,是最熱烈的我,和最美好的你。
永遠愛你的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