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宛無法思考,無法平靜地呼吸,強睜着的眼睛止不住顫抖。在逐漸被水汽占據的視野裡,梁宛第一次看見Lee鏡片下的眼睛。他閉着眼,循序收緊了她的腰,一點一點地靠近。
原本的目的抛卻腦後,梁宛閉上顫抖的眼,此刻隻想出于本能地赴這一場露水情緣。
忽然,周瀝停止了這一個吻。
梁宛惶惶睜開眼看着他,沙啞問道:“怎……怎麼了?”
她仰着潮紅的臉看他,周瀝彎唇笑了笑,“我出去一趟。”
梁宛愕然,拉住他不讓其走,“你反悔了?”
“沒有。”周瀝回眸,輕笑道,“忍一下,我去買安全套。”
忍一下?
梁宛的臉一下熱得如同被放在油鍋上煎。
聽起來像是她急不可耐了。
兩秒過後,梁宛忽然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安全套?這可不行,那她還怎麼達成目的?
“不用,我不喜歡那個東西。”她心虛着低下頭說。
周瀝擡了擡眉,不語。
“我向你保證我沒有性/病,我不是來報複社會的。”
周瀝的指腹觸碰到她發燙的耳垂後,“我也沒有。但如果沒有安全套,你會有懷孕的風險。”
梁宛顫了顫,下意識用力吞咽了一下。
周瀝察覺到這不尋常。
又聽她說:“我會吃藥。”
“急性避/孕藥對身體有損傷。”
周瀝不推崇為享樂傷害身體的方式。
梁宛頓了頓,搬出自己高中大學時的經曆扯謊,“我長期服用短效避/孕藥,因為我生理期一直不準。”
見Lee還是不語,梁宛着急地皺起眉,“真的。一個月吃25天的那種藥,所以我現在是不可能懷孕的。”
周瀝垂手,依舊道:“我很快回來。”
眼見他的手已經伸向門把,梁宛不顧一切抱住他的腰。
“不行,我怕你去外面吹了風就冷靜了,就不回來了。況且……”梁宛的頭埋得越來越低,聲音輕而喑啞,“況且我忍不住了。”
她使足力氣将Lee推到牆邊,迫使他整個人面對她。纖細的手迅速地解開他大衣的紐扣,動作略顯粗糙地将其褪下。再裡面是湛藍色的毛衣,她的視線微微上移。
他太高了,她沒有辦法脫下他身上的衣服。
“你能不能……自己脫一下衣服。”
從剛才到現在,梁宛至始至終低着頭不與他對視,聲音發顫。
指尖順着腰往下,翻起衣擺,觸碰到冰涼的紐扣,生疏地想要去解,指尖卻不小心觸碰到他腹部的皮膚。
好燙。
梁宛心髒一震,于瞬間蜷起了手指就要抽離,口中嘀咕着:“抱歉……”
一隻寬厚的手掌倏然壓住她鬼祟的手。
梁宛擡起頭,指尖能感知到他的起伏。她喜歡肌膚的觸感,貪婪地想要多摸一些。
周瀝淡淡笑了,“抱歉?之後我不想聽你一直不停地說抱歉。”
話音落下的瞬間,梁宛飄了起來。她以為是酒精的作用,直到自己降落在柔軟的床上才後知後覺——Lee将她抱起扔到了這裡。
周瀝單膝跪在床沿上,雙眼微垂,利落翻起毛衣的下擺,從頭頂褪下。湛藍色的毛衣飛去落地燈邊的沙發上,梁宛視野裡的周瀝穿着黑色寬松單衣。
褪去冬日盔甲的他很不一樣。
被衣服撥亂的頭發淩亂蓬松。他的皮膚頗白,即便是在昏暗燈光下,梁宛也能感覺到。
他很幹淨。
這是梁宛對他這個人氣質的評價。從第一眼見他,到如今在床上,她始終這麼認為。
潔白的純淨中,又有着不确定。每每撞進他的眼睛,梁宛便感覺自己看着一個全然不同的人。下意識令她覺得危險。
周瀝俯身逼近,手臂撐在她兩側,眉目平靜望着她。
“你和我一旦開始,就不會有回頭路了。”他單手慢條斯理解着她鎖骨邊的紐扣,低沉的嗓音略有停滞,“确定了嗎?”
鑰匙已經在鎖孔中轉動,隻差推門這一步,她沒有後退的道理。這是她求來的夢。
勾住脖頸的一吻代替了回答。
衣襟從雪白的肩頭滑落,溫暖的掌心遊背而上,時間過了很久,久到她開始習慣Lee的觸碰。親吻原來可以不止于唇,眉心、頸窩,比酒更醉人,意亂情迷時,搭扣在寂靜中被解開,吻無聲無息地蔓延至雪頂櫻紅。
梁宛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髒激動又惶恐,無法平靜。仰起的身體、蜷起的腳趾,她像一灘水那樣找不着自己的形。
多麼不公平,她赤條條地展現,表情也無所遁形。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Lee,仍舊一襲黑衣,宛若禁欲的信徒。
混沌中,她放棄過多的思考和猶豫,滾燙、纖細的手指解開之前那顆欲解卻未遂的紐扣,那裡比所有地方都炙熱。
雪白的肌膚染上櫻桃般的粉紅。
周瀝盡收眼底。
他的心底似乎對這個忽然闖入生命的意外——感到渴望。
她嘟嘟囔囔着為什麼他還穿着衣服。周瀝啞然失笑,應她之言褪去最後的枷鎖。
梁宛記不得最後一點小布條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但想必是Lee的雙手做的。他頗有服務意識,循序漸進,起初是修長勻稱的手。這和自己嘗試時的感受全然不同,她不用一心二用,不用耗費任何力氣。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沒有費力,卻虛脫到飄飄然。
梁宛以為接下來就該是主戲了,卻不然。他迂回、試探,令她叫苦不疊。
他太有耐心了,仿佛對這類事并無多大興趣,一點也不猴急,甚至于可以用風度翩翩來形容。這太荒謬了。
如果不是梁宛口是心非讓他收手時,他非但不照做,勾勾手,還含着笑意反複問她“确定嗎?”,她就真以為他是被迫就範了。
花灑的水浸滿浴池,梁宛這才驚覺背後不是柔軟的床,而是冰涼的大理石。炙熱的體溫很快沒過那股涼意。
從前預想的害怕沒有到來。
那一刻她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像一片空虛荒蕪的沙漠一夜之間生長出綠洲。他所有耐心的動作化為她此刻的舒适,而非疼痛。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要發出聲音,用最後一點力氣勾着他的脖頸不讓自己往下掉。每一次,他都将她托舉得更高。直到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在他與水珠共同的親吻中徹底放手,全身心地相信他不會讓自己跌倒。
“Lee……謝謝你。”
她想說的其實不是謝謝,但話到嘴邊隻能更改。梁宛閉上眼,如果這樣的體驗隻會有一夜,她會好好享受,明天過後……
很久以後,周瀝懷抱着虛脫的梁宛,輕柔地替她清洗。
“你什麼時候離開挪威?”周瀝問道。
梁宛躺着,半垂着眼看他,“十天後。”
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像偶像劇裡那樣一次就中,但今夜是快樂的。
“想要去看鲸魚或極光嗎?”
梁宛擡起眼簾,在混亂中思索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半天才回答:“想。”
“我帶你去看。”
打了一半的哈欠在淚水中停滞。
Lee要陪自己度過剩下的十天嗎?
“困了?”周瀝淡淡笑,“等把你的頭發吹幹就去睡吧。”
溫暖的風中,梁宛靠着周瀝忍不住瞌睡。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遊頸而上,穿過發絲,輕柔地像夢。
一場為期十天的挪威童話。
她還沒有想好如何寫結局,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