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娥操辦肖宴的婚宴,忙裡忙外半個月。一個是丈夫的侄子,一個是自己的手帕交,這樁婚事又是她撮合的,不敢有絲毫的馬虎。為了面子上過得去,自己貼了聘禮和購置食材的錢。孫老爹也是通情達理的,孫家和肖家的親戚都不多,能盡些力幫襯點是理所當然的。
看着媳婦挺着大肚子忙活,肖克岚挺意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一直躲在書房。索性當了娘子的跟班,做了幾天苦力。
酒和食材都是找常年給酒館供貨的鋪子,至于宴席的廚子,自然是由孫秀娥親自掌勺,再從街坊鄰裡雇了幾位幫手。
已經是六月底,孫老爹算着女兒這肚子沒幾天快生了,反對她動鍋勺。
孫秀娥倒是沒在意,肖宴已經盤點了婚宴上的人,不過三四桌,對孫秀娥來說小菜一碟。這裡裡外外都是孫秀娥操辦的,肖宴不敢太鋪張,一切怎麼簡單怎麼來,所以隻是邀來至親摯友小聚。
婚期當日,祠堂巷肖家門裡門外十分熱鬧。院外有鄰裡的婦孺孩子來祝賀讨喜糖的,肖克岚和花岱延在外頭迎客招呼,花岱延坐在桌子前,幫忙收份子錢和賀禮。
院内三五人聚成一團,有說有笑。賓客大多都是衛所、衙門,或是軍營中人。
王文瀚頭幾日還跟着将軍去下面村頭平亂抓馬賊,前日趕回來參加喜宴。
軍中人都知曉,當初東方晔上教武堂看校場比試,第一個選入營的就是王文瀚,如今已是東方晔身邊的紅人。整個臨安防務都受秦總督的管轄,東方晔也在内。王文瀚助東方晔平亂,就連秦總督也誇他文韬武略,頗有教武堂李副将的風範,多加磨砺将來必能成就一番作為。
賓客們給肖宴道喜,過來轉頭碰見王文瀚,也笑着吹捧幾句。
稍晚會兒,王文瀚擡眼看到一位十三四歲少年走入院子,心裡一驚。
“惟義?你不是在丁家嗎?怎麼過來了?”
這是秦少将軍身邊的副将秦惟義,原本姓路,十幾年前父親跟着秦家軍戰死西北,母親病逝後被秦總督收養,改姓賜名“惟義”,跟随秦總督的兒子一同習武念書。他母親和丁家是沾親,還得叫丁月梅一聲表姐,族譜排行老六,親戚們都會喚他小名“六子”。
秦惟義笑盈盈跟人在場人打招呼,四處望了望,“剛從邊過來,這不少将軍讓我來送賀禮嘛!我姐夫呢?”
王文瀚指了指左右側掩着門的婚房,低聲道:“裁縫幫他在裡邊改衣服,這幾日酒沒少喝,肚子又肥了。”
孫秀娥在廚房清點了下食材,跟幾個幫傭囑咐了幾句,出來招呼賓客,又裡裡外外查看一看,擔心是否有遺漏不妥之處。
她也沒有辦過喜事,都是找趙娘子讨來的經驗,她照着做。
下午看着新郎官出門結親去,孫秀娥進了廚房,準備開始幹活兒。
肖克岚跟着媳婦的步子,到了廚房外停下來,目光盯在孫秀娥身上許久。
孫秀娥動作幅度稍微大一點,肖克岚都跟着心驚膽戰,但是看她挺着大肚子在廚房依舊遊刃有餘,他想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約莫一個時辰,祠堂巷鑼鼓升天,花轎落在了肖家大門外。
等他們拜完天地就要開席了,孫秀娥手上的鍋鏟沒停過,臉上汗水一直往外冒,鬓角也濕了。
半個時辰過去,喜宴開始,孫秀娥招呼着傳菜。她遞盤子站在門口,朝着婚房的門望了望。
前日丁月梅試嫁衣,她幫着看看,還有丁月梅表嬸給畫的妝容,那模樣孫秀娥都快認不出來了,就像是節日戲台子上的楊貴妃。
喜宴吃了半晌,孫秀娥也忙活完了,她停下來擦了擦汗,扶着肚子邁着酸痛的腿緩緩走出來。
外頭确實涼快多了,廚房裡悶得很,這又是大夏天,孫秀娥身上的衣衫都浸濕了。
桌上的肖克岚注意到她出來,立刻放下手裡的酒盞子離席,走近看到她額頭上茂密的汗珠,忽有些心疼。
“你大着肚子,中間也該停下來歇一歇。”說着肖克岚扶着她往廳裡走。
孫秀娥想是大半年沒在竈台忙活這麼久了,身子總覺得有些不适,不知是不是站太久了腰疼腿麻。
肖宴在跟大夥兒喝酒,也抽出身來看看孫秀娥。
“辛苦四嬸了,外頭都是吃酒的爺們,我去給四嬸把飯菜端到這來,您先進屋坐着歇會兒。”
孫秀娥腿麻,腳步緩緩移動着,到門檻時一擡腳,感覺腹下一陣墜痛。
十幾年來,在廚房裡磕磕碰碰就算流血也沒覺得疼,這一下孫秀娥疼得不禁出聲,一隻手緊抓住肖克岚,另一邊扶着門闆。
肖克岚一看事态不妙,慌亂問道:“怎麼了娘子?哪兒不舒服?”
本就是夏日,孫秀娥疼得臉脹紅,她咬牙艱難吐出幾個字來。
“肚子疼,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