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細細打量那黑衣人的裝束與武器,确認此人正是清晨在齊府欲取她性命的刺客。她心中不解,此人為何如此執意追殺于她。
但這黑衣人既然是沖她而來,想必不會波及他人。
白芷蘭當即拍了兩巴掌,打醒那已被吓懵的面攤老闆,指着瓦罐後通向街巷的小路,将一塊禦賜的保命令牌塞進他手中,推了他一把:“快,去找官兵!”
見老闆跌跌撞撞地跑遠,白芷蘭稍稍松了口氣。然而,突聞“噼啪”兩聲,幾枚飛镖迅猛射向她藏身的瓦罐,瓦罐瞬間裂開一道裂縫。
白芷蘭臉色一變,急忙側身一躲,瓦罐應聲而碎,滾燙的湯水四溢,瓷片飛濺,割傷了她的小腿。
她咬牙忍痛擡頭望去,隻見黑衣人已擲出更多飛镖,鋒利的镖尖直逼而來。
四周已無可遮蔽之物,白芷蘭心中一沉,剛想逃跑,卻因腿上的劇痛無法動彈。
——完了,别人是瑜亮相争,打得難舍難分,她卻要成了那船上借箭的倒黴草人了!
正絕望之際,一道寒光疾旋而至,竟是阿沅将手中的鐵勺擲出,精準地擊飛了那些襲向白芷蘭飛镖。可與此同時,黑衣人趁阿沅無寸鐵護身,揮刀狠狠劈向他的背部,鮮血霎時濺出。
阿沅眉頭微皺,卻未有絲毫遲疑,反手一掌狠狠擊中黑衣人的胸口,将他震得連連後退。
黑衣人悶哼一聲,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鮮血,然而目光依舊狠戾,提刀再度逼向白芷蘭。
千鈞一發之際,一隊巡防兵匆匆趕到,後頭緊跟着氣喘籲籲的面館老闆。
白芷蘭見老闆叫了援兵來,心下一喜,大喊道:“快抓刺客!”
可話音未落,黑衣人已然毫不猶豫地縱身躍起,瞬間隐沒于夜色之中,轉眼便消失無蹤。
白芷蘭目送着他逃逸的方向,心中一沉——竟然讓他跑了。
…………
夜色深沉,京城西市的燈火漸漸熄滅,隻剩下幾盞孤燈在寒風中搖曳。
白芷蘭拖着受傷的阿沅回到醫館,關上醫館大門,将寒風擋在屋外,點燃一盞昏黃的油燈。
她扶着阿沅在榻上坐下,見他此刻半靠着牆,半點沒有了方才的氣勢,隻剩下為救她受的傷,和指間滴落的血。
“脫衣服。”
她話音剛落,就見對面的男子不動聲色攏緊了衣襟,幽幽看過來。
白芷蘭倒也不接茬,隻假裝看不懂其中含義,拿了藥粉和紗布走到他背後,半點沒有要退避的意思.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眼前人有解開衣服的動作,白芷蘭終于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無所謂的語氣來道:
“害羞什麼,我是大夫。醫者父母心,你就當我是你娘。”
“你的年紀……應該生不出我。”
白芷蘭挑眉:“那就當你小娘。”
“……”
在白芷蘭的威逼利誘下,這别扭的人終是緩緩褪去上衣,露出結實而瘦削的上半身。
她暗想:這家夥成天嚷着吃不飽,飯量那麼大,怎麼一點也不見胖?竟身上一絲多餘的贅肉也無。
昏黃的油燈下,阿沅的肩胛骨随着呼吸輕輕起伏,背上那道新添的刀傷雖不深,卻仍在滲血,需得盡快止血包紮。
更讓白芷蘭心驚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舊傷痕,尤其是側腰處,那一道長四寸有餘的猙獰傷疤。
她不禁蹙眉:阿沅身上為何會有如此多的舊傷?他究竟是什麼人?
“你身上這些傷是怎麼回事?”白芷蘭忍不住問。
阿沅茫然道:“忘了。”
白芷蘭無奈地歎了口氣,也對,他失憶了。
她指着阿沅腰間那道化膿的傷疤,“一并處理了吧,不然會反複發炎的。”
先清理了背上的刀傷,灑上止血藥粉,用紗布包紮好。白芷蘭又拿出一把小刀,用火烤過刀刃消毒。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快速挑破結痂,看到那如蜿蜒山脈般的肌肉線條瞬間繃緊。
白芷蘭眸光閃了閃,柔聲道:“會有些疼,你忍着些。”
她用棉布輕輕按壓,将膿血一點點擠幹淨,重新給傷口消毒、上藥。
感覺到阿沅的身體微微顫抖,卻強忍着沒有發出聲音,她對着傷口吹了吹,看那繃緊的線條放松下來,問道:
“還疼嗎?這樣好點嗎?”
“嗯。”
白芷蘭取出紗布,“那包紮了。”
“疼。”
“那再吹一下?”
“好。”
“……”
包紮好後,白芷蘭塞了顆蜜棗在阿沅嘴裡——這是說好了給他的獎勵。
阿沅嚼着蜜棗,含糊道:“謝謝你。”
白芷蘭輕輕搖頭,“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給你療傷是我應該做的。”
他的長睫微顫,說:“謝謝你的棗。”
原來是謝這個。
白芷蘭笑了,“還吃嗎?”
阿沅點頭,又吃了一顆。
看着阿沅之前那件灰衣染了血污,白芷蘭翻出件幹淨的袍子給他,他卻抓着衣裳遲遲不肯更衣。
白芷蘭明白這人是又害羞了,便借口去了後院煎藥,回來時他已換好衣服。
見他把那件換下來的灰布衣衫整整齊齊地疊好,又從衣服中翻出一塊系着流蘇穗子的玉牌,白芷蘭好奇地湊過去:
“這是什麼?”
阿沅拿給她看,說這是他被救起來時就在身上的,上面有他的名字。
也正是因為這塊玉牌被遺落在衣櫃裡,阿沅才被指認成殺人兇手。
玉牌上刻着個“沅”字,墜着五彩線編成的流蘇穗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白芷蘭摩挲着這隻穗子,總覺得這編織和打結的技法,越看越眼熟……
直到看到收口處被編成一朵梅花的形狀,她才恍然
——這穗子分明是她姨母的手藝!
白芷蘭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個穗子和你的身世有關?”
“不記得了。”
白芷蘭心跳加速,他們二人的名字又這麼巧能湊成“沅芷漓蘭”,難道阿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