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發生,或許是我之前想錯了……對了,他的刀呢?”
“已上交給劉少卿了。”
恰逢此時,白芷蘭見到劉少卿自議事廳中步履匆匆而出,似有急事要離去。
她忙上前大呼道: “大人請留步……哎呀!”
卻不料,她與另一位同樣匆忙的行人撞了個滿懷。
阿沅立刻扶住她,那人卻被撞得懷中的卷宗紛紛散落一地。
白芷蘭連聲緻歉,那人隻道: “無妨。”語氣略帶疲憊。
那人有着一張年輕卻消瘦憔悴的臉龐,白芷蘭忽瞥見他下巴上那顆痣,不由多看了兩眼:這人似乎看着有些臉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衆人皆前來幫忙撿起卷宗,白芷蘭匆匆看了眼,大多是陳年舊案。
許是因剛熏了書,紙張上殘留了許多零陵香的味道,她鼻子一癢,連打了幾個噴嚏。
劉少卿聽到動靜走過來,看到那抱卷宗之人,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道:“秦寺丞,你怎會在此?莫非你忘了,此案你不可參與。”
“劉大人誤會了,下官并非想參與此案,隻是賦閑在家多日,閑來無事,便想來翻閱各州疑案卷宗。”秦寺丞拱手道。
劉少卿招來兩名官差,道:“如今歹徒在逃,京城不甯,你們二人時刻跟随秦寺丞,務必保護周全。”
秦寺丞神色微變,“劉大人此舉,莫非是要監視在下?”
劉少卿不置可否,秦寺丞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姓秦的大理寺丞……白芷蘭愈發覺得此人熟悉,确實在想不不起來。
于是她上前向劉少卿行禮,問道:
“小女不解,既然如今大理寺正值缺人之際,為何不讓秦寺丞參與此案?”
劉少卿的目光轉向白芷蘭,沉聲道:“秦寺丞乃遇害的齊小姐之未婚夫,理應回避此案。”
白芷蘭方才恍然,難怪她覺得秦寺丞似曾相識。
本朝較前朝民風更為開放,已納征下聘的男女時常結伴同行。齊小姐生前愛香,又與白芷蘭有交情,定時會去她的醫館購置香薰和香囊,秦寺丞從前常伴随左右,但這幾個月卻不常同來了。
隻是秦寺丞如今消瘦不少,不複與往日圓潤之态,白芷蘭竟一時沒有辨認出來。
白芷蘭不再多想,問道:“劉大人,那黑衣人之刀是否已送檢?是否為軍器監所鑄之官刀?”
劉少卿神色凝重:“确實是官用的夾鋼手刀的形制,但并無作坊印記和工名,恐難以追查。兇手昨日未能得手,今夜恐又有行動。若賢侄女無事……”
白芷蘭正色道:“大人,小女正是為此事而來。小女已有一計,若是準備妥當,今夜便能緝拿兇手。不過需要人手配合……”
京城西市,晌午時分,車水馬龍,人群熙攘。
白芷蘭推開醫館大門,聞到一股酸味。是前日離開得急,桌上茶葉還泡着,兩日不曾回來,這茶水已經馊了。
她捏着鼻子處理完茶水,見阿沅還坐在廳堂裡,她催促道:
“還不快去睡一會兒,養足精神,晚上還要去幫忙抓捕犯人呢。”
她連連打呵欠,轉頭見阿沅仍不為所動,不由疑惑:“你真不去睡?一夜未眠你不困嗎?”
阿沅道: “我怕我又睡過了頭。”
白芷蘭心下了然,他還在介懷昨日早晨貪睡,以至于沒有陪她同去大理寺之事。
她隻好坦白道:“其實那日你睡得那麼沉,是因為我給你的安神香裡加了點料……别這麼看着我,我隻是想讓你好好休息,你這是在怪罪我嗎?”
“沒有,不敢。”阿沅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劍,道:“我就在這裡守着,你去睡吧。”
白芷蘭腹诽道: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倔強了?
又見他眼神确實清明,雖面容有疲憊之色,卻不見困倦,白芷蘭好奇問道:“莫非你從前經常熬夜?習慣少眠了。”
阿沅猶豫着點頭,“算是吧,有時候晚上送完魚回去沒飯吃了,太餓了,睡不着,就熬到天亮了。”
“一般不都是早上送魚嗎?你怎麼晚上送?”白芷蘭不解。
“早晚都要送。”
“那白天呢?”白芷蘭繼續問。
“打魚。”
白芷蘭微微蹙眉:“這也太辛苦了,那漁夫分明是拿你當苦力!”
阿沅搖搖頭,神情平靜:“王大哥救了我,我報答他,是應該的。”
白芷蘭心生憐憫,寬慰道:
“你既會武藝,字也寫得好,日後無論是去镖局跑镖,或是去書館抄書賣文,都能養活自己,不必再如此勞累。你如今雖隻是‘浮客’,但若在京城留滿一年,便可獲得本地戶籍。屆時,若有心,還可考取武舉,某個一官半職也未可知。”
阿沅聞言微愕,低聲問: “我不是你的護衛嗎?”
“之前是我沖動了,如今想來,哪有獨身女子雇男護衛的?這樣不好。”
阿沅沉默片刻,道:“我可以扮女裝。”
白芷蘭笑了:“你就這麼想跟着我?”
“我想報答你。”
白芷蘭柔聲答道:“待此間事了,你随我去一趟城外寺廟見一人,便算報答了我。或許,你不做我護衛,日後亦能常見。”
阿沅聽罷,低垂眉睑,靜默良久。
久到白芷蘭心生疑慮,想他是不是犯困睡着了,才忽聞他啞聲道:
“我明白了,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