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兮妍直奔父母跟前,看着他們還好好地活在自己眼前,再回想起前世鐘府那場大火,令她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未曾見上,頓時雙眼噙淚。
原來人這輩子能在父母膝下承歡的時間或許并沒有多長,此刻她才突然意識到從前的自己多麼幸福,卻又多麼任性和不知珍惜。
兮妍一頭撲進父母懷裡,涕淚橫流,不肯撒手。
鐘祥夫婦隻道她是在師門待久了想家而已,卻不知她心裡還帶着前世的那麼多記憶。
鐘祥見愛女此狀,慈父之心滿溢,便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想家,兮妍啊,這次回來了便多住些日子吧。”
“是啊,如今你長大了,可以在家多住些日子。”數月不見愛女,鐘夫人也已淚眼婆娑。
兮妍好不容易平複下情緒,從父母懷裡松開,卻見一位身形颀長、風度翩翩的年輕郎君自廊下走了過來。
“兄長!”兮妍忙跑過去沖入他懷裡,禁不住再次怆然涕下。
畢竟前幾天才眼睜睜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被刺死,兮妍一時還不能從那悲傷中釋懷出來,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那晶瑩的淚痕卻還殘留在白皙稚嫩的臉頰上。
兮妍也顧不得去擦拭,隻拉着闵毅左瞧右瞧,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腮側。
闵毅一副驚恐的表情,她這個妹妹向來是胡鬧慣了的,可這也,太胡鬧了吧。
兮妍聽聞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那面皮便是在此處有破綻,咦,好像還真沒破綻,兮妍仔細地又捏了捏另一側,還是沒有。
“兮妍!”
闵毅雖一向是婁陵出名的寵妹狂魔,可也不能由着她這般胡鬧。
“你真是我兄長!”兮妍确認無誤後忽然笑靥如花,一副生怕他會消失的表情,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在心底感謝了上蒼一萬遍,當時她無路可走躍身城樓,在心裡将各路神仙求了八百遍,千萬别讓她摔死。
其實她剛踏步便後悔了,好在老天開眼,讓她得了這重生的機會,父母兄長也都還好好地活着。
兮妍在心裡發誓,這一次無論如何定要守護好父親、母親和兄長!
這決心化作一汪淚水,頓時再次奪眶而出。
“說什麼胡話呢,我不是你兄長還能是誰!”鐘闵毅對她今日古怪的言行頗感意外,邊替她擦着淚水邊逗她道。
“喲,我們兮妍今兒這是怎麼啦?往日回家也不見如此想念我們,按你往日作風,此刻不應該還在尋訪美食的路上舍不得回家嗎?”
鐘闵毅是婁陵郡衛将軍鐘祥的長子,精通詩詞歌賦、四書五經,很有一番才學,個性也十分溫潤如玉。
對這個任性的妹妹他了解得很,如今她名義上是從師門告假回家探親,但探親怕隻是一方面,十有八九是又饞這城中的美食了。
“兄長!你就不要笑話我了,如今兮妍長大了,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任性。”
兮妍那白嫩的面頰上淚痕未幹卻又忽地顯出些绯紅來,長睫撲簌着。
是了,從前她的确将美食、武學和玩樂看得更重,那是因為她從未想過疼愛自己的父母和兄長有一天會突然就不在了。
也正是因為父母兄長對她百般疼愛,從前她的生活無憂無慮,便如那暖房裡的花兒般單純快樂,她又何必操心其他的,如此便自然任性了些。
可如今她經曆了那麼多,心頭裝下了很多事,定然不會再那般心無城府、任性妄為和貪圖玩樂,隻是這些她都不能對父母和兄長說明,否則他們怕是又得擔心她得了什麼怪病說胡話呢。
“兮妍難得回來,你這個做兄長的就莫要取笑她了。”鐘夫人笑道,她那含情的雙目仿佛在告訴人們,世間的一切都遠不如母親的愛包容。
“好了,我可還從未聽聞哪位女俠愛哭鼻子呢。”闵毅癟嘴笑道。
一家人絮絮叨叨,其樂融融,繼而又一起用了晚膳。
兮妍胃口大好,吃得十分歡喜,直至華燈初上,父親母親預備安歇了才自行回房。
回房後,兮妍開始琢磨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果然自己的選擇是會改變事情走向的,她記得,當年自己回府向長輩們問安後,便馬不停蹄帶着小彥一起出去尋那些許久沒有吃到過的縣城美食。
當日在門口便碰到兄長接了那個人回來,繼而大家一起出府才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如今她回家後既沒出府,便也沒碰到那個人,那麼那段經曆是不是就可以被改變了。
今日白天路遇那人時雖恨不能一劍刺過去,但好在她最終還算冷靜。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盡量避着他些便也罷了,殺是暫且不能殺了,許多事情還得從他身上找線索呢。
畢竟在背後坑害她全家的才是她真正的仇敵,當務之急還是該想想如何盡快查出真相,挽救鐘府。
兮妍思來想去,終是累得睡着了。
第二日,兮妍沉睡至日上三竿才醒來,仿佛很久都沒有這麼好好歇息過了。
是了,前世裡,自從鐘府出事,她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如今她雖是回到了五年前,上輩子的記憶卻還痛苦得那般真切。
睡醒後的她第一時間便是四處查看各種蛛絲馬迹,挽起裡褲來看看,右腿上還沒有留下傷疤,打開抽屜和妝匣,裡面也還沒有那個人送的珠钗首飾,房間裡的陳設也确實是五年前的模樣。
兮妍終于放下心,再次确認自己确實是重生到了五年前。
認真梳洗完畢,兮妍便跑去同母親請安,可惜今日起晚了,怕是趕不上同母親一道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