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這意思,必須給她個教訓罷了。
江若汐自始至終沒看鐘倩兒一眼,眼睫倦意垂着,漫不經心回道,“世子将私庫交給我,我必得上心,各家店鋪田莊營收如何,都是有計較的,我自然要先盤貨,登記造冊,得妥當了,世子自然有下步打算。”
推得幹幹淨淨。
鐘倩兒氣得跺腳,指着江若汐,“大哥,您瞧見了吧。她就是這樣的态度對我和母親的。”
鐘行簡皺眉看她,“你嫂子剛才說得分明,隻是先登記造冊罷了。”
“不是……”鐘倩兒急了,從圈椅上站起來,她在私庫門口已經打開看了,一眼相中裡面最好的幾件,其中就有一件舉世無雙的鳳來朝的點翠頭面。
“大哥……”她上了些委屈,雙手絞着帕子嘤嘤道,“大哥,其他的不要,但是那件鳳來朝的點翠頭面,你幫我跟嫂子要,将那件給我吧,等祖母壽宴時我要戴。”
祖母的壽宴在夏日,每年都會請王公世子年輕官員,席間也會說些親事,
正因如此,壽宴也成了京城貴女鬥美的競技場。不管是否到了适嫁年齡。
鐘倩兒已經退了一步,眼神殷殷得帶着幾分純粹的可憐央求鐘行簡。
不知怎的,鐘行簡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迅速找到了一個可能解決事情的法子。
江若汐以前也是如此處理後院之事,對待她和鐘行簡的
可惜是如今的她,她不退,不願、不想、不能,什麼都可以,就是這個不可以,
她也可以有個小情緒、小脾氣、小堅持。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幫襯,她有能力自我捍衛。
因此,自始至終沒看一眼的還有鐘行簡,
這好似隻是她和另一個女人的争執。
“昌樂公主新婚在即,鳳來朝點翠頭面是即将獻上的賀禮。”
“你随便從府庫找個東西送過去就行了。為什麼偏偏……”
鐘行簡的視線也跟着移過來,妻子身體往圈椅裡側了側,羽鴉輕輕一垂,不做聲,穩重從容的妻子将圓扇搭在胸前,緊緊攥着,像護食般,很罕見,令他意外,也有一絲心疼。
于情于理,她都會選最好的送給昌樂當新婚賀禮。
可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江若汐也能跟鐘倩兒這般,無理取鬧地跟他說,她想要,她不想給。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心底判他死刑:他定不會站在她這邊。
對他,她為何如此沒有這般自信。
鐘倩兒話音一頓,似乎想明白什麼,拍桌怒責,
“江若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和我作對!”
他的臉色驟然沉下來,“倩兒,私庫是我的産業,我的便是你長嫂的,她有處置的權力。長嫂如母,誰教給你的規矩,直呼長嫂名諱!”
鐘倩兒聞言,錯愕地望着鐘行簡,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大哥~”她從來沒有這麼委屈,看向鐘行簡的視線已經迷糊,手仍倔強地指向江若汐的方向。
“你就是個寒門出身的女子,無非是父親曾是工部尚書,如今你父親死了,你對國公府還有什麼用。你拿什麼跟我搶。”
“嘭”得一聲,茶盞被擱在桌案上,鐘行簡黑不見底的眼眸蓄起濃郁的寒霜,
屋外天際一道雷電劈下,鐘倩兒被他陰鸷的眼神駭得往後退了一步,撞到圈椅上,她胡亂抓着扶手支撐身體,不至于立即倒下。
鐘行簡靜若深海的瞳仁深處,隐有勁浪暗流滾過,比屋外黑壓壓的天際還幽暗,嗓音鋒利而寒肅,
“向你長嫂認錯。”
鐘倩兒白皙的臉龐繃得通紅,眼淚一波一波湧出來,牙關緊咬不松口,逼得自己将眼淚吞回去,
“若我不呢?”
“家法伺候。”
“……”
江若汐略有詫異地看了眼鐘行簡,兩世以來,她似是第一次見他生氣,陰晴不定的光芒鋪在他身後,暈出一圈生人勿近的氣場,似壓城的黑雲,将對面的人整個壓垮。
“我錯了,長嫂。”話音一閃,這幾個字江若汐沒聽清楚,鐘倩兒已經捂着臉沖出了靜塵院。
明間裡靜匿無聲。
鐘行簡神色恢複了平淡,目光朝江若汐投來,與江若汐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她如避火蛇般避開。
鐘行簡問,“她以前是否也如此對你不敬?”
江若汐面色平靜,專心把玩手裡圓扇,沒回答他。
鐘行簡轉眸向躲到遠處的林晴舒和鐘珞兒射過來,鐘珞兒手指微顫,下意識往四嫂身後躲。林晴舒沒轍,撞着膽子回道,
“世子既然已經猜到,心中定有些思量,何苦再問。”
氣氛再次一滞。
鐘行簡揉揉眉角,打破了這份沉悶,“你打算怎麼懲戒鐘倩兒?”
這是知道她锱铢必較的性子了?
江若汐杏眼眨眨,瑩瑩看他,失笑一聲,“先前的我忘了,方才世子已經替我教訓過了,也就罷了。”
“再有這樣的事,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說白了,就是不需要他。
鐘行簡直直地看着江若汐,沒接話。
江若汐已經在招呼人,“都這個點了,咱們先用飯吧。”
江若汐難得含笑看他,“大妹妹和四弟妹準備了些飯食,想請世子用飯,不知世子可賞光。”
近一個月以來,她頭一次如此主動,不知怎的,從不關注情欲的鐘行簡心中突如其來蹦一絲絲希冀:
會不會妻子到日子了?